女孩下午醒了就出院了,医院现在病床紧张,不支持留院观察,说一般都不会有事的。
送那母女俩回家,我打算走的时候,她妈好像挺不放心的,我就给她打了个一万块的欠条,我说我明儿肯定过来看你们,钱到了就马上给你。
我拿着医院的消费单据回家,揪了我弟弟给我爸和他妈请罪,我让他们看看自己儿子干的好事。
我爸又急又气,哀声连连,一句话说不出来。他老婆那个气的啊,让我弟弟跪在客厅里,哭着把他狠狠痛批一顿,差点就上棍子了,让我给拦住了。就我弟那德行,那能打么,打了不得离家出走,走了指不定还能惹出什么大乱子来。
他妈数落完我弟开始教育我,嫌我这么大的事不跟家里说,嫌我惯着我弟弟。成了,我弟长成这样,还全是我的错了。
数落完我们,她开始数落那个女生,“现在的女孩也真是,没结婚就随便跟人睡觉,一点不知道检点。这样的人长大了也是婊子,看谁敢要她。”
我都没好意思说她,您老人家当初跟我爸的时候,不是先怀上了我弟,才打的结婚证?结婚以后连酒都没好意思办,就怕我弟生出来早了,让人家笑话。
事情隐约算是过去了,康岩给我发信息,说让我在家好好玩儿,陪陪家人,他是不知道我回来到底是干嘛的。
晚上睡觉之前,我莫名地想起一件事情,我上个月好像没来过例假。
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吓惨了,又想起白天看见的那些东西,吓得都快崩溃了。要是我中招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瑶瑶说让我去买事后药,我怎么就没去呢!
我安慰自己,可能是特殊情况,没准儿就快来了,哪来那么多倒霉的事。
然后默默地看了看江北的电话号码,看了看我们上次的通话时间。唯一的一通电话,十八秒。
第二天,我去那女生家看了一趟,她就在床上躺着,她妈已经给她在学校请长假了,女生的精神还可以,暂时没有流血。
我说我明天还会再来。如果明天还是没什么情况的话,我就把剩下的钱给她妈。我在这边呆不了多长时间,呆时间长了肯定又得呆出矛盾,但是我也得防着她妈,如果再有什么事,这女人再去我家闹就不好了。
第三天,我拿着钱去女生家里,确定女生没事,也感觉她妈没有要再追究的意思,就把剩下一万块钱给她,并且求她给我写了个收到钱的条子。我只能把丑话说出来,我们都是希望事情能赶紧过去的。
回家的路上,我经过药房,终究还是走了进去,买验孕试纸。
第一次用这个东西,我把说明书仔细看了好多遍,上面说最好是用晨尿检测。
第二天我起得特别早,因为有心事。我坐在厕所里,照着上面的步骤谨慎操作,插入试纸条,等待结果。
那段红色逐渐向上攀岩,白色纸身上渐渐显现两道清晰的红杠……
阳性,按照说明书上的意思,这是中了。
说崩溃已经没什么意义,因为处理我弟弟的事情,我这几天头脑变得异常清晰。发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现在想再多都没有用。
狗屁第一次不会怀孕,只要在排卵期,运气到了什么都不好使。
我手里还余点小钱,本来想走的时候给家里买点东西,这想法只能先作罢。等不及火车了,当天我去汽车站买了第二天一早的汽车票,准备回W市,找这方面经验比较丰富的瑶瑶商量办法。
我走的时候,吃了我爸煮的面条,但是吃不下,尤其是荷包蛋,吃一口就想吐,我觉得应该是心理作用。
坐了九个小时大巴,从车站打车到家的时候是晚上九点,路上我给瑶瑶打电话,让她无论如何今天早点回家,我有事跟她说。
我到家的时候,家里只有陈林,他今天没去网吧。他不知道我会回来,见着我就愣了一下,然后说:“这么快就回来啦?”
这屋里乌烟瘴气的,瑶瑶他们几个都抽烟,渐渐地我也习惯了。但是现在真心是有点受不了,闻着就觉得反胃。
我用手捂着鼻子,跟陈林打了招呼,把行李送进房间里。心中焦急地等待瑶瑶归来。
陈林来敲我的门,我开了门也没说让他进来,就站在门口和他说话。
陈林说:“你跟那个江北挺熟的不?”
“啊?”哎妈呀,这时候谁跟我提江北,我心里都直抽抽,我说:“不熟,就见过两回。”
陈林摆出一脸正经的颜色,说:“是这样的啊,我和朋友不是有个乐队么,你和文靖也去看过,最近闲着也是闲着。江北手下有个婚庆公司,你知道不?”
我想了想,我是看过江北一张名片,公司的名字叫超级婚礼。我对婚庆那行没有了解,当时也没在意,陈林吃的是做活动出场费的饭,他知道江北有这么个公司不足为奇。我们二线城市里,婚庆大概也不好干,那公司肯定没有嗨啸赚钱。
我大概知道陈林想说什么了,婚庆公司是要歌手和乐队的,陈林想借借我的关系,把自己推荐到超级婚礼。他这是在动脑子挣钱了,不容易。
但是,和江北有关的忙,我统统不想帮。
我说:“哥,我跟他真心不熟,不信你问瑶瑶。他们公司应该有门头的啊,你直接去应聘不就完了么,反正你唱歌那么好听。”
“应聘的话,人家只要单蹦的歌手,乐队不好收,我不是想你能搭上话,能方便点么。”陈林说。
其实我虽然看不惯陈林吃软饭,但是平常和他说话还是挺和气的,而且他要是不爱吃软饭,我觉得他这个人看上去还是不错的。他是那种看上去很有数的人,也很会装有数,什么吃饭不出声之类的小优雅,在这个人身上都能看见。
这个话题我并想和他继续深入探讨,就说:“我真和那人不熟,如果有机会我就帮你问问,不过你可别指望我啊。”
真别指望我,我不可能有机会的,也不想制造机会去问,我跟江北几斤几两交情,就好意思走人家的后门了?但是我觉得这事,可以让瑶瑶跟仔仔说,仔仔跟江北说,至于他俩愿不愿意帮忙,我就不管了。
瑶瑶十点多回来的,我把她叫到我房间里来。
我先说了陈林问我那事,瑶瑶眼一瞥,说:“谁管他的破事。”这就算是把事情否了,然后瑶瑶问我:“你着急让我回来就问这个?不对吧?”
我坐在床边,绝望地闭了下眼睛,“瑶瑶,我好像怀孕了。”
“我操,你忽悠谁呢?”瑶瑶显然不信。我抱着膝盖,有气无力地说:“真的,我拿试纸测了,俩红杠。”
瑶瑶也在床边坐下,想了想,说:“我不是让你买药了么?”
“我没买……”
“那你怪谁!”瑶瑶有点生气。
我感觉很无力,叹气似得说:“我也没想怪谁,你说我怎么办啊?”
“给江北打电话,问我能怎么办?又不是我弄出来的。”瑶瑶嘴巴毒。
我抱着头抓了下狂,绝望地哼唧两声,低低说:“我不想告诉他。”
“为什么?”
我转眼看着瑶瑶,很认真地问:“你就说,你觉得,我和他有戏没?”
瑶瑶抽抽嘴角,然后摇头。是没戏,让谁来看也说没戏。那江北一看就是没玩够的人,我觉得世界上此时此刻,就没有哪个姑娘能和他真有戏。那我跟他说了有什么意思,让他觉得我是个很麻烦多事的女人,觉得我又想讹他一笔?
我和瑶瑶又说了会儿话,最后达成共识,明天先去医院做检查,确定了再说。
康岩照旧给我发睡前短信,我说我已经回来了,这几天学校有事,有空了再联系。
第二天一早,我空着肚子憋着尿和瑶瑶一起杀去W市的妇幼医院,瑶瑶在这方面很有经验,该怎么着弄得一清二楚的,这都是血的经验。
做B超,医生用那个滑溜溜的探头在我肚子上按来按去,后来我也得到一张黑白的单子,怀孕四十六天,一切正常。
四十六天,不对的啊,我和江北认识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我急忙向医生提出我的疑问,话说得比较委婉,总不能说是一夜情意外得来的吧,我问:“上次例假之后,我和我男朋友同房才一个月。”
医生告诉我,这东西不是按同房时间算的,而是从上次例假结束起开始。世界好神奇,有多少我们从来都不清楚的事情。
拿着单子去见医生的时候,路上瑶瑶问我要不要。我问她:“你说呢?我还没毕业,我还要去南非……”
后面有句话被我咽下去了,我跟这孩子他爹还不熟。我根本没有做个单亲妈妈的勇气,我养不起它,我要是打算留下它,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问江北?他果断会说不要的,那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铁定很伤人心,我也不想去找那个刺激。
其实我同样很自私,面对这种事情,考虑的也只是自己,至于这无辜胎儿……反正我自私,我承认。
验血,心电图,拿清洗的药,一圈跑下来又花了两百多。医生跟我说,要做手术明天就早点来,省的排不上号。
我不知道她说的排不排得上号是什么原理,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妈哟,这世界上有多少和我同病相怜的姑娘哟,这得多大的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