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从地上爬起来时头还是隐隐作痛的，黑暗山谷深处传来一声恐怖的大吼，吼声回荡群山之间，遗迹内顿时被一层“恐怖的气氛”包围。
这位不见踪影的神秘人看上去特别厌恶访客，仅仅是想到打扰了他的安宁，就让他们全身打冷颤。
“我们是英国的士兵，请问您的名讳……”
“哈，英格兰！”
哪怕是无礼的嘲笑，也带着一种高贵的、富有古典韵味的欧罗巴腔调。
一名研究学者捂着头晃了两下，忽然看见一角的虚影，仰着脸看过去，只见一道暗如夜色的人影，周身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随着他的出现，密室在阴风中很快失去白天的余温，众人不由地打冷颤。
有人惊呼道：“妖灵？”
说话的人和声音恰巧被摄像头录了进去，一时间，不明所以的人们都在网络上搜索。很快，无所不能的网友很快扒出这是位著名民俗学家。
原来早在世界开始变得魔幻时，不能为人类找到解决办法的科学家便不再被政客寄以全部期待。
士兵还想问妖灵是什么，就听民俗学家自顾自说：“妖灵经常被束缚在一样物品之上，通常是它生前执着的东西，也有可能是被束缚在同一个地点，例如它的死处。”
他盯着那道看不清的人影，试探道：“您需要我们帮您解脱吗？”
神职人员与学者一直争论不休，灵魂究竟会不曾在死后前往一个极乐或是痛的世界。但是两方都同意，灵魂如果在身体死亡后还留在人间，一定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不愧是官方人员，有点靠谱，第一时间就反应到了是妖灵。】
【所以妖灵是什么很恐怖的东西吗？】
又是一道特殊颜色的弹幕，【传说中，妖灵会感受到无止尽、无法形容的痛苦。它们满心愤怒、自觉被亏待，所以对于活着的人是又恨又妒。它们像其他恶灵一样，是无形的。】
【听上去和怪物一样...但这个人看上去明明能交流啊？】
【这确实和传闻不同，但能保有理智不一定是好事，要在无尽的寒冷与黑暗中寻找……】那个弹幕很快给出了解释。
不过这个完全没有交流障碍的妖灵还是让所有直播间的学者们大开眼界。
“你们比之前那群一上来就要将这里占为己有的贪婪家伙们聪明。”人影似乎回头看了眼画像，“但是，我是自愿变成这样的。”
众人一愣，但没等他们说点什么，就感觉到脚下踩的地活了过来。
“我已经厌倦了和他的独处总是被人打扰。”
男人的身影慢慢融入画中，整个遗迹都在跟着下坠，看上去就像是准备抱着画里的少年一起下沉到更深的地底。
士兵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为了不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准备将所有人一起永远地埋在废墟下面。
队长握紧了武器，起枪瞄准对他们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来说，或许连一秒都用不到。但就在瞄准画像的最后一刻，他松开了扳机。
呼出的气几乎都要结冰，但他还是不能破坏这幅画像。
看向尚在运作的摄像机，或许能在被掩埋前套出些线索。
看出队长打算的工程兵微微一顿，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调整好角度，其他人也借着身位挡住动作。
“抱歉惊扰...我明白...可我们必须找到拉达冈！”
他说话语无伦次，人们认为是因为他无法忍受此深度的温度所导致，不由地升起几分敬佩之心。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个不得安息的灵魂能控制遗迹里的所有东西，而且特别执着于墙上的画，至少在生前，两人一定有某种联系。
果然，在听到这个名字，虚影的声音忽然变得哀戚，“哈！有时候真希望自己能够停止思考。”
“那孩子、那个男人早就死了...他早就死了，在和玛莉卡成婚的那一刻。”
所有人瞬间惊住了。
他们是想听点劲爆的，但也没想听这么劲爆的！
【不可能。】
【交界地的人都只是说他失踪，近乎神的完美存在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去？其他人，就连那些远不如他伟大的小角色都还好好活着呢！】
【是啊，交界地的神祇也不过三代，作为二代王的拉达冈没道理死在那些半神前头。我看他就是在骗我们！】
【没错，这人根本不靠谱！别信他，我老公一定还活着，呜呜……】
评论瞬间炸了，滚动速度完全超过一秒百页，只有不停往上翻，按住屏幕才能暂停看见前面人说的什么。
队伍里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死了？那他们来到这里...不仅是这样，人类的未来在哪里？
最后...就是这个结局？
“不可能，有人告诉过我们，黄金律法可以在现世展现！”研究学者们立刻反驳道。
虚影只是轻微地晃了晃，看上去就像在摇头，“那样的事，除非拉达冈还活着。连交界地本身的律法运转都出了问题，还妄图能影响到这里？可不是弹指弹个两下就能办到。”
“是留在交界地的那群人，玛莉卡的狂信徒们和你们说的？”
队伍里一片默然，在交界地的所有人看来：只有女神不想做，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只要能觐见玛莉卡，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哼，他们总以为女神无所不能。”人影讥讽道：“但她充其不过是权杖上的点缀，王冠上的装饰，圣杯上镶嵌的宝石，只能为仪杖宝剑增添华美——华而不实的东西！”
人们一下就知道为什么这个灵魂会随着画像流落到交界地外了。
在人均女神舔狗和狂信徒的交界地，这位‘异教徒’的三观确实显得格格不入，完全就是亵渎和侮辱。
历史学家不想让他继续影响其他人的士气，要知道信号已经被转播出去，看着这里的人可能会有几百万之众！
“不管怎样，哪怕几率渺茫，我们都会尽最大的努力。”不利于种族团结的话不要讲，洗脑话听的太多，他自己都朗朗上口。
谁知人影的口气变得更加轻蔑，甚至是愤怒，“去吧，尽管去吧！去努力实现女王的期望，终有一天会发现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女神...她就是个卑劣的窃贼、吸血鬼！”只听声音便能感觉到他的咬牙切齿。
哪怕看不见评论，队长也能大概猜到镜头另一边是怎样的‘盛况’。
他深吸了口气，“为什么这样说？”
魅影冷笑一声，“我倒更好奇是玛莉卡的哪条鬣狗，能说服这么多人相信她编排的谎言。”
房间已经开始结冰，仿佛有人在他们耳边吹气。
但队长还是隐瞒了威廉斯与人类的谈判。
他并不打算将消息告诉这个妖灵，一是其看上去已经完全悖离了人类这个物种，二是任务中必须小心谨慎，尤其能看出来他并不友好。
看出他的意图，画中阴影笑了一下，“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画中妖灵毫不在意士兵的警惕，众目睽睽下，画中的他变成了一只落在少年头顶的蓝色蝴蝶，“我从前是个画家，这幅画就是我年轻时所作。是我最喜欢的，也是最成功的。”
画作是能体现出创作者心情的物件，可就算在场众人没什么艺术细胞，也能从其变成妖灵也依附在这上面看出这个画家的心思。
他一定是对这个少年某种情愫。
但两个男人，可能吗？
人们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没逞多想，眼前有更要紧的事需要他们考虑。
妖灵介绍着自己：“魔法巨变后，我没有研习魔法的兴趣，也没那种天赋，但或许是因为接触的颜料太多，而很多颜料里都有剧毒，谁能想到，一个画家竟然能有几分炼金的才能。”
众人不知道他说这个什么意思，想借由过去的经历拉近关系？
可明摆着种族都不一样了，于是警惕一点没少，“你要谈什么交易？我们知道的不多……”
“那就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蝴蝶’扇动了两下翅膀，遗迹停止了下沉，温度也没有原先那么冷，“在炼金术中，有一个不可违背的基本原则，那就是等价交换。如果你们的记忆还算有趣，我会把你们变成看守画作的战灵。”
战灵是什么？
众人看向民俗学家，这位学者只好先解释：“战灵是一种神秘的生物，来自英雄与传奇事迹的古老传说。当英雄进入燃烧的地狱拯救他的挚爱或是为父复仇时，战灵常会是他们的对手。”
“可我们并没有任何值得称颂的战绩，这样也能成为战灵吗？”
妖灵听他们一五一十地质疑，他轻翩地落在少年的掌心里，听完后他笑了一声，画作里，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是从他的笑声里也觉察的出妖灵的笑是为所爱之人骄傲的笑。
“这正是你们所乞求追寻正义的力量和知晓正义的智慧。”
战灵，作为遗迹的奴隶以获得另类的永生。
众人再次看向画作，上面镌刻着‘拉达冈’的名字，所以这力量来源于……
队长直接问道：“画里的少年是拉达冈年轻的时候吗，可为什么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也不知是踩到了哪个雷点，妖灵就像是被触怒一般，“在没有被玛莉卡‘赐福’前，他的眼睛一直是美丽的蓝色，就像精灵的山脉。”
“一切都是因为玛莉卡那个女人！”
妖灵展现出来的疯狂震撼了所有人的身心，历史学家的心在狂跳，旋即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众人还在平复心情，听见历史学家忽然开口：“您不是想知道有关拉达冈的一切吗？虽然不知道之前下来的那批人有没有和您达成交易，但我保证我们比他们知道的更多，绝对更有价值。”
如果看守说的没错，那多数人其实是死在那几只大蜈蚣手上，而且一周前他们根本不知道交界地的事。
“这和你们刚才说的可不一样。”
嘲笑了一番他们破绽百出的伪装，但妖灵还是被他的话勾起了些兴趣，“比如呢？”
“得到我们的记忆后，您可以看到您朝思暮想的拉达冈，还……”
寒风呼起那一刻，众人差点以为要被当场撕碎。
黑色迷雾散去，他们终于看见了妖灵的真身。
不同于所想的干瘪又趋于腐烂的灵体，眼前这个男人哪怕散发着一种巨大的哀伤，无望的愤怒，也有天生的高贵气质。
“你们见过他？！！”他字字铿锵。
镜头中的妖灵是个身形高挑健美的男子，穿深色丝质外套，扣子自胸侧一字往下，衣服上有精美的金丝或银丝刺绣。
他眼中是说不出的丰沛情感，哪怕只是旁人随意一瞥也会被其中张扬又确定的热烈爱意给摄住。
众人都不瞎，这下他们终于回想起之前被踢出脑子里的那个念头。
所以——他们之间的确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卧槽？】
【啊，这...绝逼是贵族吧！】
【我预想中躲在墓穴里的反派：外表像是生病的尸体，肉已经慢慢腐烂，背后跟着一大群老鼠。现实中的反派：英俊睿智、相貌在好莱坞明星中也堪称俊美。妈的，酸成柠檬。】
【果然，帅哥只会和帅哥一起玩♂，请务必带上我！（滑稽.jpg）】
【所以拉达冈到底是什么成分！！？第一任老婆是个光看背影就迷死一片的大美人，交界地有着一众舔狗的女神玛莉卡为他抛夫弃子，然后在外面还彩旗飘飘？妈呀，还男女通吃？】
【帅哥的事你少管。】
【就是，你不懂作为女人我第一眼看见拉达冈时的震撼，真的，那样的男人就应该娶八百个老婆，我愿意为他宫斗到死！】
甚至没来得及说其他人，妖灵眼里只剩下那个名字。
就好像其他菜还没端上来，客人却吩咐只要那一个配菜上一桌。
“是的，我们见过他。”迎着妖灵快要把他们生吞活剥的眼神，历史学家稳住了心神，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男人眼睛都快冒绿光了，他用风托起学者等待解释，却发现此人无意痛痛快快地继续解说——他是想以此作等价交换？
想起对方说愿意奉献出那段记忆，也罢，到时候自己慢慢看。
俊美的妖灵当下就高兴地同意了，“我可以和你们订下契约，不管是放你们走，还是梦寐以求的永生。如果你们选择后者，我会用糜烂烙印保留你们的意识，而不是行尸走肉般游荡的战灵。”
在众人或庆幸或痛斥的目光下，历史学家摇摇头，他手心紧张得冒汗，“不，我们想要的不是这个。”
“什么意思，你戏弄我？”
“只是想换个筹码……”
妖灵冷笑一声，果然是给点颜色就灿烂。可话说回来，若是要让他克制刚才的心情却也做不到。
“我以为我提出的条件已经足够有诚意。”妖灵倨傲地看着他，“真是贪婪，但是——可以，自由和永生，两者都可以给你。”
直播间的人嫉妒得都快扭曲了。
【别人拼命换来的消息，转手就被他拿去卖了，而且还是卖的人还不是人类！】
【要是被玛莉卡女神知道了，我们帮一个诋毁她的妖灵，会和交界地结仇吧？】
【都怪这家伙！英国挑的都是些什么人啊？真是要把我们其他人害惨了...】
些许吞咽之声充斥着他的耳畔，画家笑了笑，他有信心拿出他们想要的任何东西。
“他曾夸我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此刻，妖灵的身形看上去无比高大，“或许你们还需要些傍身的财富？”
话音落下，一个先知的嵌入式雕像缓缓移动，它脚下的拱门缓缓打开。
众人看向密室，这里面似乎曾经是画家睡觉的地方，包含数个书架以及一些绘画用的工具。
前厅的石棺忽地升起，石棺盖自动打开，巨量的财富顿时洒落一地：镶嵌珠宝的武器，红宝石、紫水晶、蓝宝石、祖母绿、绿玉髓、黄玉和琥珀组成的彩虹色圆饰，披缝着碎水晶的蓝色斗篷……
“这些可不只是普通的财宝，而是有着特殊力量的魔法物品。”
“怎么样？”妖灵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天哪，这得多少钱！不是说中世纪贵族又穷又脏吗？老天，老天。】
【别光看钱了，你们注意那些逸散着微微亮光的宝石，如果真是魔法物品，可不可以让我们的科学家拿去研究研究？】
【得了吧，科学院拿着收集上去的卢恩石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我精神恍惚，你们看挂旗天花板上的壁画，得把亮度调到最高，我是历史学院的博士生，有没有其他博导能告诉我，那些上漆的壁画到底讲述着什么故事——为什么我看见，中世纪工匠用了神话绘的风格，绘制了凯尔特人征服了整个大不列颠帝国？我的英国导师会疯吧？？？】
【你没看错，上面还有魔法师、调香师用铁壶香药对抗维京长船上的弓箭手...虽然只看了一眼，但单从这个细节看，这段历史投影里包含的信息量可就大了啊！】
忽然，一发子弹打在历史学家的脚边，吓了所有人一跳。只有队长面目铁青，因为他那一枪其实并没有瞄偏。
妖灵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众人紧张得肌肉绷紧。
“先等等，您误会了，我们并非想要更多！”历史学家赶忙打断。
学者们本来还被那些壁画吸引，他们都是领域里最优秀的学者，远比其他人更知道密室内物品的价值。
但再试探下去，那些荣誉感爆棚的军人恐怕就要被妖灵当障碍清扫了，对方可是只要一份记忆就够了。
“只是既然是等价交换。”背对着队长恨不得将他活剥生吞的目光，历史学家同这位气质卓然的妖灵对视了。
“那我想要，您的记忆。”
所有人都一愣，不管是窃喜的、愤怒的声音全都在这一瞬停止。
历史学家深吸一口气，“请让我们见证您所知的那个辉煌的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