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吗呢？”
贺明朗手插在口袋，眨眨眼：“头发扫眼睛了，我让他给我吹呢。”
王伟忠明显不信：“你没手？”
“写检讨写累了。”贺明朗对王伟忠的怀疑习以为常，也不在意，下巴一扬：“不信你问他？”
“抽烟打架，你不写检讨谁写?”王伟忠冷哼一声，转向谢顽的时候表情明显温和了下来：“他没欺负你吧。”
“没有，他看不清麻烦我帮忙而已。”谢顽摇摇头，他边说，边觉察到了旁边高竹竿投来的戏谑视线。
看什么？
谢顽对上他的视线，眼眸一垂落在他的鞋上，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
“那就好。”王伟忠也是个和稀泥的性子，头一扭，给谢顽介绍旁边端着茶壶的男人：“这就是你班主任，李越。”
“这是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个学生，谢顽。”
他两的气氛并不像好同学的样，李越皱着眉，听到教导主任这么说，惊讶地打量了一下谢顽，没戳穿：“欢迎，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啊。”
谢顽点了点头。
又看见新班主任抬手按住高竹竿的肩，语气温和，更是安慰提点：“新同学有什么不适应的，班长也多关照下。”
贺明朗目光扫过谢顽，笑得一丝不苟：“一定一定。”
在校抢劫抽烟的人也能当班长？
谢顽皱了皱眉，再回神时教导主任和新班主任已经走远。
那位应承要关照他的班长更是溜得飞快，把藏着的烟头包起来，脚步一转就要走。
真能装模作样。
“喂。”他叫住贺明朗。
贺明朗流畅的手臂在身侧散漫地垂下，指骨修长而有力，指甲圆润，细白的手指夹着纸团，是一双漂亮的手。
瞬间就让他想到——这双手拿着钱的样子。
“站住。”
贺明朗装没听见，径直往前走。
谢顽忍不住抬手，打算不听老师话，来个不好好相处。
这人把纸团丢进垃圾桶，又转身回来了。
唇角边是散漫的笑意：“干吗？”
谢顽不说话，滑了两下手机，拎起来，将屏幕对着贺明朗。
——显然是贺明朗在走廊‘抢’同学的照片
毛毛雨似雾非雾，又下起来。
谢顽的淡漠声音混着冷风，更为清冽：“警告你，不要再抢劫别人。”
高竹竿轻蔑一笑，眉尾扬了起来，反而更有压迫感，那股盛气凌人的嚣张跩得不可方物：“完全相信眼睛很蠢，你觉得呢?”
贺明朗含了颗薄荷糖回班，正好踩在上课铃响，数学老师在讲题。
看见他大喇喇坐回座位只装作没看见，转身去写板书。
“羡慕了，朗哥。我什么时候能有你这样的待遇。”坐在前面的陈卷顶着一头自然卷，扭过头来看他。
“这还不简单，只是年级第一。”陈卷同桌黑皮凑上来损他：“早点睡觉，梦里都有。”
“滚。”陈卷伸肘捅他：“你个二逼菜狗有说话的份吗？”
黑皮:“五子棋都下不过我的狗别吠。”
贺明朗昨晚直播到四点，才勉强把主播每月要求的固定时数播完，下播之后又刷竞赛题刷到天亮，整晚没睡。
此时困得很。
两人吵起来，贺明朗只当做看不见，自顾自趴下去睡觉。
*
一觉醒来，教室里跟炸开锅般的吵。
陈卷捏着手机，跟八爪鱼似的咔咔打字，看他醒了很激动：“哥，有个转学生被傅西堵了，你知道不。”
贺明朗懒洋洋地支着脑袋：“哪个转学生？”
“你看。”陈卷连忙把手机凑到他脸前，上面又是张照片。
看到这动作，贺明朗木着脸，眼帘略抬，忍不住想到刚刚那个威胁他的烦人精。
那人伸臂拎着手机，蓝白短袖的衣角被风扬起，身形清瘦颀长。
雨中疏落的光焰落在他眼睛里，褪去深棕眸色，只留下反照散碎光晕的浅金。
眼睛漂亮，可惜看不准人。
贺明朗眨了眨眼，沉默了一瞬：“不想看。那转学生叫什么？”
“谢顽。”陈卷一股脑倒谷子般说道：“论坛爆出来他转学第一天就抱了校花，傅西说新来的给他戴绿帽，要教训他。”
贺明朗听着没说话。
“要我说。都不是男女朋友，傅西死缠烂打，不知道他有什么脸去教训新来的。”
“他们打架，我们吃瓜，不好吗?”
“哥，要去看看不？”陈卷凑上来眼巴巴地问。
“凑什么热闹。”贺明朗身子往后一靠，懒洋洋地转笔：“上课吧。”
陈卷可惜地转了转眼睛，正要坐回去，继续论坛吃瓜对线，就听见窗侧一阵喧哗。
后门门边，女生侧身立在几抹流金里，浅棕的长卷发在风里轻轻飘起来。
她腼腆地推了推眼镜，提着奶茶向这边看来。
校花！
陈卷知道她看的绝对不是自己，连忙一扭头。
“朗哥！校花是不是找你啊。”
*
贺明朗和林念走到人少的一边，气氛沉默。
林念之前跟贺明朗告过白，被拒绝后觉得尴尬，每次见面都有些不自在。
此时贺明朗低着头看他，眉眼英气，那双眼睛还是墨染般干净澄澈，让她心里漏了一拍。
她抿了抿唇，眉头拧着 ：“想请你帮个忙。”
“我很担心那位刚转学过来的同学，在教务处和班上都没找到他，我怕傅西会找他麻烦。论坛说的都是假的，谢顽只是扶了我一把。”
林念说着说着眼眶已经红了，把奶茶递到他手里：“傅西在女生厕所装了监控，拍了很多照片，给我发威胁信息，我不敢去找老师。”
林念颤着手，翻出通话记录和骚扰信息给他看：“微信也有。”
信息拉到下面，露出厕所的一小角时，一只手盖住了林念的手机。
贺明朗的手很稳。
温热。
将林念的手推回。
“不用了。”
“我也有妹妹，知道这有多恶心。”
他没有接那杯奶茶，看着红着眼的林念：“别着急，我现在就去找傅西和谢顽。”
“砰！”
巨大的摔门声从走廊深处传来，有个人飞了出来，啪得摔出震响。
旁边的校花紧张地抓住贺明朗的衣角，以为会看到转学生的惨状，连忙想拜托贺明朗去救人。
却看见来人面目时呆住了。
消瘦人影缓缓走出阴暗角落。
明明是谢顽。
他缓缓走进斜照的大块阳光里，穿着白衬衫的身缘被镀上一层柔软的光，跳跃阳光落在他眼睛里，显出浅金的孤傲。
这眸子太过惊艳，像是浴火的金箔在流淌，眼尾，有条狭长血痕从拉到侧颊，鲜红地滚下血珠，触目惊心。
谢顽眨了眨眼，他仿佛对自己的受伤浑然不知，或者知道也并不在意。
移过视线，目光居高临下落在飞出来的人身上。
“我错了！”地上的人猛地抱头，缩成了虾米：“不是真的想要打你的！”
贺明朗看了两眼，发现这是傅西身边那个总耀武扬威的小弟。
“拽什么拽，傻逼转学生！”一声暴吼，傅西举着拳头冲了出来，眼见着就要砸在谢顽脸上。
只见谢顽捏住他手腕，灵巧一转，傅西整个人就被旋到了地上，五体投地趴着只能喊痛。
谢顽提了提嘴角，眉眼带着点不耐烦。
流金般的阳光泻进走廊，他头发在清风中起落，有几根扫过他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白皙手臂轻拽起衣角，擦了擦渗着血丝的侧颊。
校服带着灰印，有些脏了，却显得露出的那小截腰身劲瘦白润，在阳光下带着半透明的澄净光泽。
几道青紫的淤痕，在白皙肌肤上宛若错泼的青墨，格外打眼。
旁边校花倒吸了口冷气，抓着衣角的手更紧了。不知道是对谢顽的武力值赞叹，还是对貌美男高的青春腹肌表示赞赏。
贺明朗眯了眯眼，正准备走过去，旁边陈卷的声音很隐秘地响起。
“朗哥！接着！”
陈卷和黑皮一直悄咪咪在旁边看戏，看见校花哭而朗哥毫无反应，简直痛心疾首，连忙找人要小包纸巾，只为给朗哥的爱情添砖加瓦。
贺明朗伸手拿住了那包纸巾，看着陈卷和黑皮冲他挤眉弄眼。
啧。
虽然转学生误会了他，但看起来心肠不坏，值得帮。
于是贺明朗叫了他一声，将纸巾扔了过去。
谢顽愣了下，抬手接住那包纸巾。
捏住纸巾的那只手骨节还带着青紫渗血的破口，指骨修长而白皙。
——眼帘垂下，视线对着贺明朗看过来，那深邃眼睛底下的细密血口子，格外骇人。周围的众人顿了顿，只觉得心里一凉。
谢顽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感觉旁边有人在盯着自己。
只是没想到他当看过去，是这样一副场景——
女生眼底泛红，泪水还在眼眶打转，楚楚动人，手指捏住贺明朗的衣角，拧着眉一副担忧状。
高竹竿直勾勾地看着他，或许是看见他脸上的伤，挑了挑眉，颇有些不赞同的意味眼里似乎带着轻蔑不屑。
这一挑眉，更让谢顽刚刚未消的火又噌地冒了起来。
不抢劫，改霸凌女生了？
谢顽心里不爽，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慢腾腾走过来，把纸巾塞进女生手里。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他转身捏住贺明朗褶皱的衣领，吸了吸还透着血腥味的鼻子，声音沙哑，通身充斥着刚干完架的戾气：“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