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园。
刚一进门两人就被卖发饰的热情大叔挡住去路。
看着手中熊猫造型的发箍,再看着面前岩泉一手中拿着的白色兔耳朵发箍,今井花音觉得自己光是忍住不笑出声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岩泉一也低下头,用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着自己手中的毛绒兔耳。
刚刚今井花音被那大叔几句话洗脑便开始挑选这些打发箍,因为最后在兔耳和熊猫中感到犹豫,大叔便看向岩泉一:“小伙子,女朋友喜欢就都买了,做男人的可不能这么小气”。
虽然今井花音立刻解释他们不是情侣关系,大叔也还是乐呵呵道:“小姑娘不好意思了啊。”
岩泉一特意关注了今井花音的反应,她只是摆手否认,似乎并没有因为男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感到任何羞涩或是窘迫。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那一刻,岩泉一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人渣、垃圾。
今井花音的反应是正常的。
她对他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所以可以坦荡平静的否认,倒衬得他那些藏匿于心底的心思更为龌龊。
头顶传来触感。
少女将熊猫的发箍戴在岩泉一的头上,又指了指他手中的兔耳:“把这个给我吧。”
其实今井花音还是更喜欢熊猫发箍一些,但她实在无法想象岩泉一戴上兔耳的模样有多诡异,就还是只能“忍痛割爱”。
岩泉一:“……”
岩泉一低头看着手中的兔耳,沉默了两秒之后便伸手将它戴在了少女的头上,他动作之自然,今井花音伸在空中的手显得是那么的突兀。
岩泉一浑身僵硬。
遭了。
今井花音是让他把兔耳发箍递给她,而他却想当然地帮她戴上了。
“我……”
岩泉一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而今井花音却很自然地将发箍扶正了一些,指着不远处的旋转木马道:“我要玩那个!快点过去啦!”
*
头戴着熊猫发箍,坐在一匹粉色的旋转木马上,这是岩泉一的人生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
第九次排队坐上同一匹木马的那一刻,沉默寡言如岩泉一也有话想要说。
他看向正坐在里侧紫色木马上举着手机自拍的今井花音,实在忍无可忍问道:“……你很喜欢这个吗?”
“是啊。”今井花音放下手机,回答道:“我爸爸带我来玩过这个。”
在今井花音的记忆里,她只来过游乐园一次。
那天是她那赌鬼父亲难得手气好赢了牌局的日子,因为正好是她的生日,又是从今井花音放学之后才有的牌运。
父亲向来迷信,便认为是花音给自己带来的好运,那天不仅带她出去吃了好吃的炸鸡,还问她有什么心愿。
后来他们就来了游乐园。
或许今井花音的父亲也想好好陪女儿一天,至少让她的童年里和父亲相关的记忆有那么一丝是美好的,可那些狐朋狗友怎么会甘心今天输了那么多的钱,便又吵嚷着喊他牌桌上再战。
那天今井花音拉着父亲的衣角,问他能不能不去。
而父亲只是买了一根糖葫芦塞到她手上,又抽了一些钱给旋转木马的工作人员,哄骗着她只要坐完十次旋转木马,他就会回来了。
他嘴里还说着欺骗过妻女无数次的话“只要这次我能把本赢回来,以后就再也不赌了”。
今井花音不相信赌鬼的承诺,可她还是乖乖举着那根糖葫芦坐完了十次的旋转木马。
那天是她的生日,她没有拦住父亲离开。
而也同样是那天,她的父亲因为急着去参与赌局,匆匆过马路时车祸身亡。
而他的手中,还提着一个在路上买的蛋糕。
或许那天,他是真的想过回到那个游乐园,陪他的女儿过一次生日。
但是人都死了,那些也不重要了。
“其实我挺高兴的,还好那天他没有为我留下来。”今井花音缓缓说着这一切,笑眯眯看向岩泉一,一字一句道:“还好他去了,还好他死了。”
今井花音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可是说出来的话又显得是那么残忍。
天底下哪有会因为父亲死了而如此高兴的女儿。
岩泉一的眉头比平日里皱的更紧了一些,似乎在思考些什么,随即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看向今井花音,神色一如既往的严肃,可是眼底却带着些掩盖不住的关心。
今井花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当第九次旋转木马停下,今井花音终于离开了这里,声音欢快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道:“向下一个目的地出发!”
*
和岩泉一的游乐园之行很愉快。
在每一项双人项目上,岩泉一那夸张的运动天赋都足矣让他们将其它游客按在地上碾压。
例如此刻的水枪战。
游戏规则很简单,每个甜点造型的座位里都可以容纳两名玩家,玩家不能离开位置,伴随着音乐响起座位选择,玩家们则是举着水枪互相攻击。
“啊——”
被对面一个看起来半高的小孩举着水枪滋了一脸水,今井花音非常不满地叫出了声。
小孩还朝今井花音扮鬼脸:“笨蛋!一次都没打中我!”
今井花音被气的不轻。
她只是不想欺负一个小孩子所以才没对他进行攻击,怎么到头来还被小孩子鄙视了?
今井花音举起水枪正想给那小孩一个教训(虽然是第一次玩瞄的也不准但是因为生气而激动认为自己可以),却看见那小孩已经被水枪滋了满脸尖叫着蹲下身躲离。
那小孩的母亲还在一旁不满道:“玩游戏而已,怎么还真欺负小孩子?玩不玩的起啊!”
今井花音看向自己身旁的“罪魁祸首”,“玩不起”的岩泉一没什么表情,只是在座位自身进行旋转的时候调整水枪方向,继续针对着那对母子。
今井花音微愣,随即笑出声来。
岩泉一的唇微抿着,并没有去看今井花音的反应。
一整天都是这样。
只要今井花音在游戏项目里受到“欺负”,岩泉一都会帮她赢回来。
这也让今井花音感到愉快,游戏体验感极佳。
如果不是因为岩泉一是及川彻最好的朋友,今井花音还是挺愿意和他做朋友的。
在分别的时候,她将发箍摘下,伸手揪了揪毛绒兔耳,道:“及川彻总说我像兔子。”
温柔乖巧又无害,这也是大多数人对于今井花音的印象。
但其实并不是。
她抬起头朝着岩泉一笑了笑,道:“看在你陪我玩了一天的份上,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她也不管岩泉一想不想听,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我最开始接近你,只是想利用你认识及川彻。”
这一整天,今井花音想了很多。
如果自己和岩泉一关系亲密,无论是及川彻还是她最讨厌的女生脸色应该都会很难看吧。
她利用过岩泉一,自然也可以再利用他第二次。
所以在旋转木马上的时候,她便刻意将自己悲惨的过去说给岩泉一听,想向他示弱以获得怜惜,借此来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可是鬼使神差般的,或许是因为他的神情太过于专注,她居然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她希望那个男人去死(计划里她应该哭哭啼啼说后悔那天没留住爸爸)。
是那样自私又残忍的她。
可是岩泉一却并没有露出她想象中不解厌恶的表情。
没有恐惧、厌恶、唾弃。
一点也没有。
他似乎……在为她难过。
这明明是她的目的,却在轻而易举达成时并没有感到高兴。
这样矛盾的认知让今井花音陷入迷茫,也改变了她最初的决定。
今井花音说完,朝着岩泉一微微点头示意,转身便想向家的方向走去。
她的手腕突然被握住。
少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似乎纠结了许久,才吐出那么几个字。
“……我知道。”
她接近他只是为了及川。
这件事他一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