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的繁忙。
娜娜的固定节目很多，每调一个时间都要和无数搭档、嘉宾核对，偏偏mv需要尽快录制。期间种种，因为是为了他做，因为知道他的敏感，所以无论语气是抱怨还是玩笑，都不是适合的态度。
可是，难道不告诉他吗？她对张杰，无论喜怒哀乐，从来都是一泻千里，没有半点隐瞒。
不止是性格原因。她过去的爱情，就是被距离一点点打败。因此，才会更积极地沟通，也更耐心地体会。她希望两人是亲密无间的战友，更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思索良久，她在电话里笑眯眯地向张杰宣布——“我调好时间啦。”
避重就轻算不算一种策略？
张杰却问——“麻烦吗？”
他好像有所体会了。
娜娜犹豫了一下。
“麻烦呀，但是肯定要和你拍的。实在是想见见你……”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说了一天的话，嗓子已经有点哑。
也是因为没想好如何回答。
“那就下周见。早点休息吧，娜娜。”张杰老老实实地嘱咐，然后挂断电话。
他听出娜娜声音里的疲惫，但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应该关心一句吗？是不是会让她为难？
他甚至胡思乱想——每天打电话会不会让娜娜很辛苦？
报喜不报忧好像成了两人的默契。
即使是关心，也要借着玩笑或撒娇的口吻说出来。
在这之前，张杰从来不知道，他的爱情会是这样。
话说回来，爱情应该是什么样？
过去的爱情，或者是聚少离多，或者是无话可说，或者是爱而不得，遍体鳞伤。他以为爱是港湾，或者像电视里那样，让人如虎添翼。他的爱情，至少是互相治愈，相互成就，是见到彼此，心就安定无比。
怎么会是这样？
他在外人面前无坚不摧，遇见她，却没有变得更加坚强。哪怕只是听见她的声音，万千话语却都化成水，流进自己的心底。
对最爱的人说的话，反而只剩不痛不痒的那些。表面万事太平，只剩所有的关心吞进自己的心里。
生活一切向好，存款越来越多，工作越来越忙……但是生活呢？
他几个月前还赖以生存的爱情呢？他小心维护着它，又真心为它为难，生怕它因此受了牵连，只能成全患难中的帮扶，却消失在日常。
娜娜曾经信誓旦旦地说——我们那么难都挺过来了，现在算什么呀？
即使是那个时候，两个人也心知肚明，彼此都没有这样洒脱。
患难见真情有很多，人容易群起反抗，会不会只是因为天生的义气和逆反心理？
曾经踟蹰在出租屋里，一份工作都找不到的日子一去不返，他练就了在飞机上快速入睡的本领，也不会每天神经质地检查存折的余额。
甚至没有多大的犹豫，也不必精打细算，就替父母在成都交了首付。助理介绍的中介做了绝大多数的工作，他没有花很多的力气，只需要回去签约就行。可一直到他拿到合同的那天，娜娜的电话正巧打了过来，才终于开口：“我今天回成都了……”
对面顿了一下，“是在成都有活动吗？”
“没有……”张杰感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有点发烫，“是我给我爸妈买了房子，今天来办手续了。”
“哦……”娜娜讪讪。她在长沙，刚喝了两杯红酒，眼睛和脸颊一样，在夜色掩映下显出夕阳般的红色。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是觉得没那么重要，还是觉得没这么必要？
可是即使有几分醉意，她也只是说：“真好呀。”
明明只是闲聊都能打到睡着的电话，什么时候因为犹豫和小心，变得这么简短？有的时候，娜娜说了十几分钟，也终于偃旗息鼓，随便找个借口挂上电话。
独自坐在小区的长凳上，她戴着一张口罩，唉声叹气地望着夜空。
想见他，又不太想见他。太久没见了，以至于想起他来，除了想念，竟然顺利萌生出孤单。
有多久没有完全共享彼此的生活了？
她的爱情又要败给距离和时间吗？
娜娜拖着脑袋想，刚刚是不是应该多说点什么，多问点什么？可是，他又何必告诉我这些呢。
心开始摇摇摆摆。
她在很久之后才终于承认，在这段感情里，她仍然剩下几分胜负欲。从最开始到现在，每一步都是她在主动，从靠近到表白，从相识到相恋……甚至，两人之间的大片空白，也是她一步步靠着千辛万苦填上。
他究竟有没有主动靠近的本领？他究竟有没有与她分享生活的愿望？
“怎么最近不煲电话粥了？改性了？”某次快乐大本营后的聚会，何老师随口一问。
“他忙呀……”回答半真半假，埋怨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意。
长长的通话记录里，多数都是她拨过去的箭头。以至于开始犹豫，究竟应该再次拨出去吗？
“忙，都忙啊。”娜娜最近也忙得晕头转向，连觉都睡不够。
“什么时候录mv？”炅炅转了话题。
娜娜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忘了准确的日期。低头打开行程表确认，竟然就是后天。怎么还莫名其妙有点别扭呢？
一直到见了面，两人分别坐在相邻的化妆镜前，在人来人往的候场室。没机会诉衷肠，甚至没机会单独说上几句话。
他们的手机上，也已经有两天没发一条消息。
娜娜闭着眼睛，任化妆师在她的脸上涂涂抹抹。她感觉自己的心和胃一起沉沉下坠。
明明睁开眼睛，她就能看见，张杰的视线一眨不眨，透过镜子凝视着她。
她钻进自己的牛角尖，面对这样不善言辞的男孩，如何明白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他是怎样握着发烫的手机入眠？
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张杰是怎样在犹豫中错失打电话的机会，在懊悔中睁眼到天明。一条消息改了又改，最终落入无人欣赏的草稿箱。
他感到一种被抛弃的失落，又怀着莫大的惶恐。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个不会交流的普通人。
他习惯了蛰伏与等待，只是等着和过往一样的时机，女孩主动靠近，平淡的一声问候，然后他便把自己的想念和盘托出。这样习惯，以至当对方断了线，他就立刻失去了前进的勇气。
MV的导演在边上，事无巨细地讲述每一个情节。两人都听得很认真，像是敬业的演员，用全身力气演最蹩脚的剧情。曾经一起分享过的剧本，重新分作两本拿进手里。
一直到场景布好，一直到两人分别站在两个镜头的中央。按照剧本，娜娜摆出哀伤的神情。
抬起头的时候，她正好望进张杰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望见?，不过是胆怯和难过。
究竟发生了什么？娜娜在心头叹气，这次还是得我来主动吗？
以后呢？
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他是这样内敛木讷的人。可是，难道以后每一次，都得她提前安慰，事无巨细吗？
其实张杰的想法，她多多少少也是能理解的。哪怕只是时间上的不协调，在感情中也会带来许多伤害，这个她早就有体会了。
只是，关于这种事，从来就没有比较好的解决方法。一次次主动的宽慰，反而落得越来越小心翼翼的结局。
导演喊卡，场景变换。娜娜还是坐在床上。
她的低落，张杰又何尝没有感觉？
他只是不太清楚问题出在哪里。
是从哪个瞬间开始，忽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沟通？他小时候是能说会道的人，在圈子里学会了谨言慎行，但却也越发沉默下去。
该怎么办呢？
好不容易见一面，他期待了很久很久，想和她一起回家……哪怕只是安静地待一会儿。
张杰站在人来人往的片场中央，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移动。她就在咫尺之间……
于是慢吞吞地、慢吞吞地，他也移到床边坐下。
娜娜看过来的瞬间，他垂下了眼睛。
“马上要拍照了……”
当然，谢娜早就知道了。一个漏洞百出的话题。
可是，娜娜没有多说什么的。她没有表现出失望，也没有表现出无措，只是点点头：“好。不用紧张，小杰。”
张杰正看见她垂在床边的手，无意识地虚握着拳头。
他怎么会不明白……他也曾经研究娜娜的一言一行，从她的眉梢眼角试着揣摩她的心情。
他的温柔的女孩，这个时候还在安慰着他。
只觉得眼眶酸胀，张杰隔着洁白的被子，很紧地捉住娜娜的手，牢牢牵住。
“娜娜……”
娜娜心头的石头轰然落地。
她忽然想，或许两人都只是仗着离不开对方，所以太有恃无恐罢了。
“娜娜，我们和好吧。”张杰的声音仿若自言自语。
没有前因后果，没有矛盾，也没有开始。
两天无言的时光横亘在两人面前。往后还是困难重重。
可是娜娜立刻握住了张杰的手。
这是他比赛后第一张专辑，这是主打歌的MV。谁也不想弄糟，她更是最希望一切完美的人。
看在你这个榆木疙瘩主动一次的份上，娜娜眼眶有点酸，轻轻哼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