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祎发现最近他的同桌变得很奇怪。
虽说之前他就经常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但最近,更加奇怪了。
上厕所,体育课,自习课,还有晨跑等等,这个奇怪的人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蹭到自己旁边,
跟自己搭话,眼神飘忽不定的说一些有的没的,说着说着就开始摸上自己的手,这还不算什么。
最古怪的地方在于,这个人摸完自己之后基本就两种状态,发呆和脸红。
本来没放在心上,但摸手加脸红的次数一多吧,费祎转着笔,心里也有些打鼓。
联想到上次凌旭阳睡自己家半梦半醒间说的“喜欢你”,
他手一抖,黑笔一时没拿住掉到了地上,却顾不着去捡。
应该……不会吧?
空荡荡的手掌缓缓收紧了,讲台上老师画重点的声音都被摒弃在外。
睫毛颤了颤,握紧了拳头又松开,费祎深呼吸一口气,清冷孤傲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纠结和担心,他咬紧牙关,转脸瞥了眼自家同桌,
发现对方还在发呆,视角不知道虚晃到哪里去了,以往流畅的下颚线也绷的很紧,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而且,自从上节课找借口摸完他手之后就红着的脸,现在还红着。
一道惊雷闪过了费祎的脑子,他慌了。
或许,大概,可能……
他的同桌,喜欢他?!
这个大胆的猜测突然出现在脑海里,闪电似的把他劈的脚后跟发麻。
如果是这样,他这几天奇奇怪怪的举动也就能说得通了。
让他倒水,看手相什么的都是借口罢了,只是为了接近自己摸摸手占占便宜而已。
拇指和食指拢在一起捏了捏鼻梁,费祎无奈低头,闭上狭长的眼,感慨万千。
唉,这么说起来他的同桌胆子还是太小,脸皮还是太薄了。
光是摸摸手就脸红到不行,就这么喜欢他么?
撑着下巴,他又瞟了眼正在大力揉着自己两颊的面红耳赤傻同桌,原本淡漠的眉眼渐渐带上了三分笑意。
真是个傻乎乎的胆小鬼。
不过,紧接着联想到刚转学不久钟明辉的那件事,费祎眼角的笑意僵住,心又沉了下去。
明明几年前国内同性恋婚姻已经合法了,校园里对于疑似同性恋的男生却依然恶意满满,也恰恰说明了当今社会,即使科技经济发展飞速,国内还是承认异性恋为主流。
要是被其他人发现凌旭阳喜欢自己,那些人会怎么对他呢?
当初曾城辱骂钟明辉的那些恶毒言语和词汇,恶心肮脏娘炮下贱……
光是想象一下其中一个词被放在凌旭阳的身上,费祎的心就像针扎一样。
这个人是带自己走出阴霾的太阳啊,凭什么要遭受到这种对待?
对于自己来说,从小到大没有喜欢过什么人,父母很早就去国外了,直到高中之前家里都只有保姆会定时来一下。
因此变得情感淡漠的他曾经对人生的计划就是,能够以后去实验室工作室什么的,做自己喜欢的专业研究,国内也好国外也罢,都无所谓。
而婚姻这一方面,费祎想,或许随便找个女生就结婚了吧。
但去年,彭宜的诬陷导致自己的人生几乎天翻地覆,被千夫所指百口莫辩的时候,他忍不住迷惑了。
是不是女生这种生物是没有心的呢?
算了,自己还是一个人吧,反正,自己本来就习惯一个人生活,要是两个人一起过日子会很麻烦吧。
释然一笑,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笔,不小心碰到了隔壁同桌发呆也不忘大剌剌支在课桌前面的长腿。
陡然间,费祎想起来了这个小学生受伤时在自己家借住的短暂时光。
他们看电影,交流剧情,打电玩,抓娃娃,自己监督他写作业。
还有,和自己住要求很多,吃的不可以带进卧室,
洗浴间毛巾要挂好,桌上不能乱放东西,起床必须要叠被子,床单也不可以有褶皱什么的,
尽管凌旭阳经常不乐意,但还是憋着嘴完成了这些要求。
如果是这样一个人,跟自己度过余生,是不是也不错呢?
只是,脑海里还没想象几秒钟这种美好的生活,就被曾城和他那些狐朋狗友曾经的唾骂和目光打断了。
正弯着腰的费祎原本嘴角上扬的弧度也随之消失,他愣愣地看着那支笔呆了一会儿,才捡起了它,回到了座位上。
他偏头又扫了眼隔壁不知何时已经和前座的谢冰搭上话,眉飞色舞聊着天的同桌。
费祎想,还是算了吧。
凌旭阳和班级里同学们交谈玩耍的时候多快乐啊,要是和自己在一起,全世界没有其他朋友,像他这样活泼的人又该有多孤单呢?
想到那双又圆又亮的小狗眼失去光芒,满脸落寞。
费祎就忍不住心疼了,他还是舍不得啊。
自己一个人孤独习惯了,还是不要拉另一个人下水。
等期末考完试就和凌旭阳说清楚吧,收回目光的费祎拿着笔下定了决心,还是只做朋友好了。
毕竟,太阳生活在白天,而飞蛾,只配在夜晚苟活。
—
少年人,果然气血方刚。
躺在床上的凌旭阳似乎还没从那个香艳的梦里醒来,他眯着眼低头看了眼自己支起的帐篷,满脸麻木的如是想。
这几天摸到的记忆太多了,真正的有效信息又太少。
记忆里那些成年人的“行为”无比真实,眼神飘忽的凌旭阳耳根又开始发红,索性把被子捂住脸倒在了床上无声哀嚎……
听着厨房里水池的哗啦声,坐在客厅沙发里的凌上将捏着红茶杯柄一脸怔忪,一点也不像个愉快过周末的人。
半年前和费研究员初遇的他肯定想象不到,这个一见面就冷冰冰不给他好脸色的人会追求他,而且追起人来的手段让他难以招架。
上周他被强硬的按在车子里吻了十几分钟,唇舌被□□吮吸的啧啧声现在想起来还头皮发麻。
等到他快窒息了,身前那个不知餍足的人从他的眼皮,鼻子到脸颊都轻啄了一遍才放过他。
啊……这个人是流氓吧?明明自己还没答应他来着!
虽然警告之后,这周他的行为确实规规矩矩的,可是那些追人的手段真的太……
中午不去食堂了,因为费祎给他定了附近高档餐厅的外卖。
订饭也就算了,每天还要送花!
第一天,一整束红玫瑰送到实验室的时候,凌旭阳都惊呆了,尤其是那些胆子比较大的助理研究员们还把花上的卡片读了出来,
“希望今天的你也是开心的。——by 费祎”
这下好了,整个实验室连打扫的阿姨都知道那位跟冰山似的费研究员开始追他了,跟着那些助理研究员每天都八卦的问他什么时候才能答应人家。
林助理这一周都锁在角落里,脸黑的要命。
天呐,真是太羞耻了!
把脸埋在抱枕里无声地哀嚎着,想到这周费祎无力吐槽的高调追求,和上周那天晚上,自己提前下车之后发现下半身因为被强吻起立敬礼了,凌旭阳绝望的想,自己大概离弯也不远了。
“怎么了?嗯?”
洗完手从厨房出来,费祎就看见了沙发上那只埋在抱枕里自闭的鹌鹑。
怎么还在别扭?都一周了还没习惯么。
费祎不由得笑了,他走向前弯腰伸出手,揉了揉鹌鹑刚洗完头吹干不久还带着湿意的头发,戏谑的挑了挑眉,“晚饭吃多了不消化么?”
在旁边坐下,搂住了他肩膀靠近他耳朵,压抑着笑意的眉眼无比生动,歪过头,费祎故意冲着他低声道,“对不起啊,都怪我晚饭做多了,可是我想追你啊,不小心就……你能原谅我么?”
下巴搭在凌旭阳的肩窝里,费祎努力压制住喉咙里的笑意,浅色瞳孔里映着怀里人发红的耳垂,“凌上将?凌旭阳?凌凌?”
被最后一个名字嗲到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的凌旭阳终于忍不住从抱枕里快速抬起了头怒视着他,“费祎!你能不能正常点!”
缺氧憋红的脸像河豚似的,可爱极了。
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的费祎靠在沙发上,目光亮晶晶的盯着气鼓鼓的河豚,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颊肉。
不得不说,虽然这个人性格挺恶劣又孤傲,嘲讽的时候都是用鼻孔看人,但要是平时像现在这样多笑笑,清冷的脸上舒展开的样子像春水映梨花,应该没有人不原谅他吧。
凌旭阳呆呆的想。
看见自己没什么反应,笑容慢慢消失的费祎意识到了什么,他手撑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重新恢复了那副惯常的冷冰冰面瘫脸,认真问道,“到底怎么了?”
“费祎,”凌旭阳眼神到处飘,却不敢看眼前这个一脸严肃的人,他咬着嘴唇,手指抠着抱枕的边缘,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不要再追我了。”
“什么?”
眼前的人平常那双泛着无机质寒意的狭长双眼此时只有茫然,他勉强的勾了下唇角,“等一下,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