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念念不忘只是耿耿于怀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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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网游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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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简介

男女主角分别是云葭的武侠仙侠小说《并非念念不忘只是耿耿于怀》,由网络作家“云葭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人生就像一次不完美的旅程,存在着各种缺憾,正因为存在缺憾,生活才变得有意义。不是所有爱情都会有完美结局,童话只能是童话,不一定会在现实中上演,历尽千帆之后,终会遇到命中注定的人,他是黑夜中的星辰,是黎明前的曙光,是为了爱情而妥协的人……

《并非念念不忘只是耿耿于怀》精彩片段

今年年初,阿婷告诉我,她怀孕了。毕竟是女孩子,我对幼小的生命总是有着无限的渴望和憧憬,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母爱泛滥吧。阿婷怀孕的消息触碰到了我心中最柔软的的点,我的思绪也随之回到了刚认识她的那段时光。

三年前,在云南的香格里拉古城,我第一次见到阿婷。彼时我参加一场小型的朋友聚会上,不算大的圆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几乎都是生面孔,我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她。她长得很好看,虽然不是那种能让人惊艳的美女,却十分合我的眼缘。

聚餐结束后,我对朋友说:“坐窗边那个穿粉色衣服的女孩子是谁啊?长得挺好看的。”

“哦,你是说阿婷啊,”朋友不经意道,“她是王涛的女朋友。”

在香格里拉古城稍微待得久一点的人,对王涛应该都有一些耳闻。他是西北人,几年前来到香格里拉,经营着古城最大的一家客栈——梅里花园。我在古城闲逛时,每每路过梅里花园,总忍不住羡慕他们家的大院子,还有那盛开在阳光下的随风摇曳的各色鲜花。

在我的认知里,能在古城中心地带拥有一间这么大的客栈,他们多半是出生在富裕的家庭,偶然来到香格里拉,被这里的蓝天白云吸引,便想在这僻静如世外桃源之地偷得浮生,寄托满腔情怀。

几天之后,王涛和阿婷来我住的客栈串门。阿婷抱着的两只出生没多久的阿拉斯加一下子吸引了我的视线,我兴奋地跑上去逗它们。阿婷见我喜欢小狗,便邀请我随时去梅里花园玩。她说她养了三只狗和一只猫,平时没事就会在院子晒晒太阳,逗逗小猫小狗。

这从她口中随意说出的一句话,却是期许多年的理想生活,对于当时毕业没多久的我来说,这种生活美得不真实,纵使与陶潜笔下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相比,也不遑多让。

之后的日子我因为急着赶一本即将出版的书稿,每天带着焦虑埋头在电脑前,甚少出门。再次见阿婷,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香格里拉海拔在 3000 米以上,那儿的天空很低,夜晚的星星仿佛触手可及。在那个星空漫天的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在梅里花园的茶室聊天,隔着玻璃窗看星星。我想起阿婷和她那对可爱的小狗,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并未见阿婷踪影。当时王涛坐在电脑前专心致志地玩英雄联盟,我知道男生一旦玩游戏基本上就开启了“闲人勿扰”模式,所以也就没有开口问他。

约半个小时之后,王涛接了个电话,他顾不得正在进行的游戏,放下鼠标就出门了。回来的时候,他弯腰背着一身疲惫的阿婷,两个人的脸离得很近,对比之下阿婷的脸显得十分苍白。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说阿婷去附近的山里泡温泉,可能是在不通风的小木屋待太久,有些不舒服。

看着他对阿婷关怀备至的眼神,我更加认定他们就是人们口中的神仙眷侣。可能阿婷至今都不知道,曾经我是多么羡慕她。羡慕她在天堂般的地方有一个自己的院子,羡慕她有一个知冷知热的男友,羡慕她爱得不顾一切……

而我和阿婷关系的拉近,源于一次不太好意思开口的“偷花”事件。

那一个夏天,交完书稿之后的我日子过得非常轻松,闲来无事我会去梅里花园找阿婷喝茶。他们院子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即便种了许多花草,看上去还是空荡荡的。我偶然对阿婷说了句,要是整个院子都开满各种颜色的格桑花,那该多好。

阿婷听了,狡黠地朝我笑笑:“附近那家客栈门口的花坛里有好多好多格桑花呢,要不我们晚上偷偷去挖点?不破坏他们的花坛,就挖一点。”

于是我们一冲动,专门找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去别人门口挖格桑花,她把风,我动手,有种回到童年的感觉。整个过程我的心都悬在嗓子眼,一直担心着万一被主人看见多尴尬。

等到我手里已经抓了一大把,阿婷叫住我:“可以了可以了,给人家留点,这些差不多够了。”

正好这时候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我一紧张,起身拉着她扭头就跑。我们像初谙世事的小姑娘般,怀揣着一丝丝犯罪感和一点点小刺激,手拉着手一路小跑,直到进了到了梅里花园大门,彼此乱窜的心才算归位。

王涛看着一身狼狈样儿的我们,取笑道:“你们也真是有出息啊。”

我跟阿婷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女人之间建立友谊,有时候就是这样迅速,没有任何理由,只因为我想和她交朋友,我和阿婷便是如此。

那次经历对我而言,弥足珍贵,我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忘记,相信阿婷也一样。从那个晚上开始,我和阿婷逐渐形影不离,几乎每天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一起做饭,一起遛狗。也是从那个晚上开始,王涛把我俩戏称为“古城二傻”。他觉得,我和阿婷只要单独在一起就容易做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最让他吃惊的大概就是,我们两个女孩子居然敢跟着陌生人到山里的小村子去买狗,所幸那次我们遇到的是好人,没有出事。

事后王涛没少教育我们,他说他设想过这件事的很多种可能,万一对方是骗子,后果将不堪设想。他说我们太容易相信别人,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他说,这个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我们可以怀着热忱和感恩去看待这个世界,也必须用最基本的常识来保护自己。

友情一旦升温,聊感情就是女孩之间的日常。我和阿婷闲聊的时候,免不了会提起彼此的过往。阿婷给我讲了她和王涛的故事,我才知道,他们并不是我想象中无忧无虑的富二代,他们有旁人不明白的辛酸,也有只属于他们的甜蜜。

阿婷是广东人,在深圳工作,在认识王涛之前她有过一段长达三年的感情史。关于那段感情,阿婷向我提得不多,大抵是已经淡忘了,亦或是对她来说那已经失去了强调的必要。我只知道分手的时候她很痛苦,有时候一个人独处,甚至有想哭的冲动。为了能尽快走出阴霾,她找了一份在影楼做后期的工作,收入不错,每天的忙碌也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失恋带给她的伤痛。

阿婷说她感激那份工作,因为王涛就是在那个时候走进了她的生活。

早在阿婷跟我提之前,我就听朋友说过,王涛以前在深圳做过摄影师。他和阿婷一个负责拍照,一个负责后期,从工作性质上来看倒是挺般配。

大多数影楼主打的都是婚纱摄影,在深圳那样的环境下,各影楼之间的竞争也是暗潮汹涌。为了知己知彼,王涛和阿婷经常假扮即将新婚的夫妻,以客户身份出入其他影楼,了解相关信息。久而久之,他们都有点假戏真做,对彼此产生了异样的情愫。

阿婷一直将这段经历视为他们最甜蜜的前奏,多次向我提起,即使是在她怀孕后的当下也不例外。就在几天前的晚上,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喝茶聊天,我当着他们夫妻俩的面笑问:“你们俩,到底是谁先主动追求对方的?”

他们相视一眼,笑得颇有深意。阿婷说:“反正就是一个挺俗的故事,有一次他拿错杯子,用我的杯子喝水,我就脸红了。”

之后的情节就更俗了,王涛借口找不到手机,向阿婷借手机打一下电话,轻易就拿到了阿婷的号码。

他们故事委实算不得浪漫,放在泱泱尘世中轻易就会被各种荷尔蒙高涨的爱情悲歌所淹没,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份质朴的感情,在经历了种种坎坷之后,最终如细水长流,汇入沧海。相比那些可歌可泣却无疾而终的爱情,我更倾向于这种平淡的幸福。

因为真实,所以动人。

我有个写情感专栏的朋友曾对我说过,她觉得再平淡的爱情,只要是爱情就一定会有争吵。因为爱他,所以想跟他在一起;因为想在一起,所以必须要磨合;因为需要磨合,所以会有冲突……阿婷和王涛也免不了要落入这个俗套定律。

我曾见证他们大大小小各种争吵,印象最深刻的一次,王涛砸碎了房间的洗手台,阿婷哭着跑来跟我说,她觉得她快撑不下去了,每次都这样吵,太伤感情。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拉我陪她去喝酒,我拗不过她,劝了几次还是和她一起去了朋友的酒吧。

那间酒吧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开的,他见我和阿婷冒冒失失闯进去,一头雾水,问我:“你们这唱得又是哪一出啊?”

我无奈:“看不出来吗?跟男朋友吵架了。”

阿婷没理会我们的对话,吵着要喝酒。朋友怕她喝醉,特意她调了杯酒精度低的,可就凭那约等于没有的酒量,阿婷还是醉了。她一边哭一边问我:“我为什么要跟他跑到这破地方来,他总是这样,他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反复安慰。阿婷心里的苦我太能理解了,她从小在广东长大,认识王涛之后她不顾父母反对,离开了她熟悉的环境,脱离了她的朋友圈,她其实很孤单。在香格里拉这个地方,她的社交网络是从零开始的,王涛不外乎是她的整个世界。可是有一天,这个世界发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她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

看到那么无助的阿婷,我当下便王涛充满怨言。既然带她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为什么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就在我逐渐怀疑这份感情能不能持续下去的时候,我透过玻璃看见了坐在对面酒吧的王涛。他正和他的几个朋友坐在一起,相谈甚欢。

我一生气就跑了到了过去,问王涛:“婷姐很难受,她喝醉了,你怎么不去看看她,还在这里喝酒!”

王涛抬起头,说话轻描淡写:“她既然想喝酒,那就让她喝个够啊。”

他的朋友从我们的对话中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也跟着劝,让他去看看阿婷。我们一人一句说了很久,他还是无动于衷。

事情过去太久,我已经忘了中间过程的曲折,只记得最后王涛还是把阿婷拉了出来,他很凶地对她说:“你下次再来喝酒,我绝不管你!”

阿婷酒还没醒,哭着跟他闹:“你凶我?你居然凶我!”

“回去说行么?”

“我不去,除非你背我。”

然后,我看见了这样一幕:王涛蹲下身,像当初阿婷泡温泉生病那次一样,背起她,一脸无奈地回家了。

后来我才知道,阿婷一跑出去王涛就在到处找她,得知她跟我一起出来喝酒,他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直接来找,怕吵起来让大家笑话,所以他选择了在对面酒吧默默守着,给她一个发泄的机会。

“像这样的大吵还有一次,那是我刚跟他来香格里拉的时候。”即将成为妈妈的阿婷跟我提起往事,眼里透出的全是幸福,“那次我更生气呢,直接从香格里拉飞回广东了,谁知这家伙居然开了两天两夜的车去广东找我。那天我正在参加同学会,他胡子拉碴地出现在KTV包间的门口,把我吓坏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回头看了王涛一眼。

王涛补充:“是啊,那天晚上我也吓坏了,你打扮得好土气。”

“哪里土了?那是我最时尚的一年好吗!”

“土死了,你的发型!”

“……”

那一刻我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他们不再是当初动不动吵架的小情侣,多年的磨合让他们学会了将心比心,学会了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即使不能完全赞同彼此的观点,也可以用一颗包容的心去对待,就像我曾在某本书里面看到的一句话:我爱他,我爱的是他这个人,而不仅仅是他的优点,我做好了可以接受他的一切的准备,才决定爱他。

分开两年后再见,相比阿婷,王涛的变化更让我吃惊。我印象中的王涛是个倔脾气,只要他认定的事,他绝不轻易妥协。然而这次见面,他却开玩笑似的对我说:“自从认识你婷姐,我就没有人权了。”

我调侃:“大哥,你这是在变相秀恩爱啊。”

可不是吗,这绝对是在秀恩爱呀,曾经的王涛哪里会说这种话!

我是他们共同的好友,因而我比一般人更清楚他们为什么会从“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发展到现在的“相濡以沫不离不弃”。一切的一切,源于一年多以前的某个夜晚,香格里拉古城的那场大火。

对于许多生活香格里拉的人来说,那个夜晚不啻一场噩梦。依稀记得当时我在杭州的家中睡得正香,凌晨三点左右,一个在香格里拉朋友给我发了条微信,说古城着火了,快烧没了,文字后面还附了几张火灾现场的照片。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把手机扔在一旁,继续沉沉地睡了过去。而我之所以那么不以为意,是因为我以为自己在做梦。那么大一座古城,怎么可能说烧了就烧了!直到早上六点,我接到朋友的电话,说古城已经烧了一大半,我曾经住过的客栈没有幸免于难,梅里花园也化成了灰烬。我这才如梦初醒:原来是真的,古城真的没了。

我第一时间给阿婷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王涛。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我们还在广东,已经知道了。都还好啦,一切等我们回去再说。”

虽然王涛没用表露出来,但是我可以想象,他那波澜不惊的话语中暗含的必定是一个又个的滔天巨浪。他几乎把所有金钱和精力都倾注在了梅里花园,那不仅仅是一家客栈,更是他们的家;他们殚精竭虑去经营,好不容易日子慢慢好起来了,结果一把火将之燃烧殆尽……纵使是局外人的我,每次跟朋友提起他们,也总忍不住会感慨唏嘘。

一个认识他们阿婷和王涛的朋友问我:“你说,假如大火的时候他们还没有领证结婚,阿婷会不会离开王涛?”

我想都没想,说:“不会。”

“那可不一定,毕竟王涛一无所有了。”

我依然坚持我的观点:“如果是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阿婷肯定不会。”

同时我也想起来,火灾之前阿婷跟我说过,他们要回广东领结婚证。由于赶时间,他们几乎什么都没带,除了被开走的车和行李箱里的几件衣服,他们一无所有,更别说买婚戒了和办婚礼了。

可即便如此,阿婷还是觉得嫁给王涛是她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大火之后,他们的世界简单得只有彼此,能在那样残酷的考验之后依然不离不弃,其他的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能跟他在一起我很开心,生活本来就不完美,与其嫁一个能带给你充足的物质却不贴心的人,我宁愿下辈子遇见的还是一无所有的王涛。”

这便是人生,鱼和熊掌不可得兼,可她在让人在惋惜的同时,又会偷偷从潘多拉的盒子里塞一个惊喜出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没多久前,我在电视上看到了纪录片《永远的香格里拉》,其中一个场景就是阿婷和王涛站在梅里花园的废墟上回忆往昔。王涛在镜头前说,古城没了,但是香格里拉还在,他们不会离开这片土地,他们会在这里建立起新的家园,而他们的新客栈还是会保留“梅里花园”这个名字。

阿婷跟我约定,等他们的新客栈建好了,她会用当初带我偷花的那一腔热情和期盼,继续种下满院子的格桑花。

她拉着我的手,饱含期待:“到时候一定要来香格里拉看我们,看院子里开满鲜花。”

可是我觉得,花开只能代表开始,我期待的是花谢之后种子随风入土,在来年春天长出新的嫩芽——那才是收获,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般的希望,也昭示着他们的浴火重生。所以我默默在心里和她约定:等到群芳凋谢时,我一定回到香格里拉,来看你的落花满地。


过客和卓越是我在香格里拉认识的另一对充满故事的夫妻。

过客姓陈,他这个网名太好记了,以至于我们这群朋友都选择性忽略了他的本名。他和卓越在香格里拉古城开了好几年客栈,在他们的“517 驿站”住过的客人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们的故事:两人一见钟情;不顾父母反对非要在一起;从海南骑摩托车私奔到香格里拉;奉子成婚终成眷属……

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结婚。朋友用惊叹的语气告诉我:“这俩人简直是个传奇,卓越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过客就骑摩托车带着卓越和一条金毛犬,骑了十几天,横跨大半个中国,从海南一路骑到了香格里拉。”

在去香格里拉之前,我所处的环境简单得如无风的湖面,平静异常,偶尔有人打个架都能成为新闻,所以听说了他们骑摩托车私奔到香格里拉的故事,我仿佛在我那狭隘的小世界发现了一块新大陆。

我好奇地拉着卓越问这问那:“你们骑那么久的摩托,路上风很大吧,你们不冷吗?为什么不坐飞机啊?对了,你们骑摩托怎么带狗狗啊,它不闹吗?我可以看看你们的摩托车吗?还有你的狗狗……”

卓越很耐心地一一回答我。她说过客原先在海南开自行车俱乐部,那辆摩托跟了他很久,就像是他的老朋友,所以他们离开海南的时候选择了骑摩托这一激进热血的方式。

一边说着,她指了指门口:“就是外面军绿色的那辆。”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倍感意外:那是一辆复古味十分浓厚的摩托车,在我的印象中,它适合出现在上个世纪的怀旧电影里。恰如其分,卓越和过客的爱情故事就像是一场游走在现实和童话之间的电影,这辆摩托则是意义非凡的道具。

第一次遇见过客,卓越大学还未毕业。我一直都觉得卓越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比如她敢在那个青涩的年纪独自一个人从上海千里迢迢跑到海口,开始一段未知的旅行。

卓越到达海口青旅的那天晚上,过客正好去串门,他是青旅老板的朋友。当时。青旅大厅正在播放一部颇具年代感的老电影,光线昏暗,气氛沉静,沉静地只能听到电荧幕上男女主人公的深情对白。卓越悠悠穿过大厅,在那最合时宜的氛围中走进了过客的视线,过客便记住了这个女孩。

第一次注意过客,卓越说也是因为他的摩托车。那是在她到达海口的第二天,青旅老板组织了一次出游,参加出游的几乎都是老板在当地的朋友,只有卓越一人是游客。老板对她这个外地来的小姑娘很照顾,邀请她坐自己的车。

“当时过客在我们前面骑着摩托,距离不远不近,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很拉风。”回忆起最初的邂逅,已经是妻子和母亲的卓越却有了小姑娘般的羞涩。

我知道,当年的画面正一页页在她脑海中重现。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坐在港口的台阶上休息,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偷偷地对着他的背影拍了一张照。”

第一次正式和过客交流,是在旅程第三天的晚上。卓越带着渴望,跟青旅的朋友们去了海边露营。

那天的海口很懂浪漫,给了一整天的好天气,到了晚上,天空中还出现了流星雨。卓越说她和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朋友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看星星,聊天,喝着过客亲手煮的咖啡,觉得很幸福。过客给她讲了很多他的生活经历,好的,不好的,刺激的,平淡的……

身为一个整天埋头书本的学生,卓越从前的生活单一且有规律,如一张写满方程式的牛皮纸,题目得出的答案是多少,不用你去探求,结果是既定的,就算是校园里雨后清新的空气,在考前紧张的气氛下也似乎带着英语单词和高数符号的影子。

“然后你就被他的经历吸引了?”我问。

她的回答似是而非:“也不算是被他的经历吸引吧,我羡慕的是他的生活状态,那种自由自在的,充满未知的生活。”

聊到这些,我的大脑也像播放机一般,闪现了三年前跟朋友去山里露营的场景。恰好,卓越和过客也参与了那次旅行。

《舌尖上的中国》火了之后,我知道了世界上有一种菌类叫松茸,而国际市场公认的最优秀的松茸产地就是香格里拉。当时我们一起玩的朋友中有一个藏族小伙子,他老家就在盛产松茸的吉迪村。也不知是谁突发奇想,提出要去吉迪村的后山露营,采松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活动的组织者应该就是过客。

我就像是一个因害怕黑夜而翘首渴慕黎明到来的孩子,带着无与伦比的期盼去准备这次露营。我和遇到过客之前的卓越一样,曾经拥有的是古井无波的生活,我憧憬这样的未知与新鲜,哪怕一次也是好的。

我做了自以为最充足的准备,帐篷、睡袋、防潮垫、防寒服……出发那天的早晨,我跟着卓越在菜市场进行了一次大采购,我们准备在山里举行一个烧烤晚会。相比在菜市场有点无所适从的我,卓越的思路非常清晰,有条不紊。在她的指导下,我们总算买齐烧烤必备的所有食材和工具,坐车出发。

到达目的地后,大家开始搭建各自的帐篷,我才意识到我的户外生活经验太空白,我甚至连帐篷的门在哪里都找不到。而不远处,过客已经轻车熟路支好了帐篷,他很贴心地用防雨布支了一个棚,他说卓越没怎么到山里来露营过,晚上可能会下雨,亦或是露水过重,容易着凉感冒。

我想起了卓越对他的评价,她说过客是一个不懂花言巧语的男人,你休想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浪漫的话,但他会用行动去守护他在乎的人。

曾有很多人说卓越和过客不适合,可能因为距离,也可能因为生活环境,卓越的父母也是因为这些才反对他们在一起,为此他们不惜瞒着家人来到了香格里拉。卓越说,当初在微博看见香格里拉古城客栈的转让信息时,她便蠢蠢欲动,忍不住在心里构建了她和过客美好的未来。也正是这一份美好支撑着她,她才能不顾旁人言论,坚定地和过客一起创造了他们的新生活。

正如世间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没有谁生来就适合谁,只有愿不愿意去适合。而在这个磨合的过程中,必然需要一方做出让步,或者双方互相让步。若是真心相爱,妥协一次又何妨?

所以我最听不得的分手理由就是,“我们不适合”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不过是委婉版的“我不爱你”。足够爱你的人,即便他在天堂,你在地狱,他也会想方设法把你带进他的世界,或者更惨烈一点,他甚至愿意陪你下地狱。

我有一个很直爽的朋友,她和她喜欢的男生有着迥然不同的生活环境,也就是旁人口中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她实在太喜欢那个男生了,我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和厚脸皮,她居然跑去问他:“我们有未来吗?”男生摇头。

她说:“没关系,那就一起创造一个未来吧。”

后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我是一个从来不会主动的人,有时候,我打心眼里羡慕她这种“厚脸皮”。就像她所说的,喜欢一个人不丢人,喜欢却不敢面对才丢人。

虽说大多数情况下,恋爱中主动的一方是男人,但过客在我们这群朋友眼中是一个少说多做的人,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是爱情中主动的那一方。当卓越告诉我,她离开海口时过客主动提出送她,我非常意外,看不出他话不多,还挺会把握机会。

在卓越对我的描述中,在那个本该充满伤感的别离日,过客骑着他拉风的摩托车,载着她一路驶向机场,也驶向了他们爱情的大门。

分别不一定是分离,分别有时候正是为了更好地相遇。注定要在一起的人,分开多久都会重逢。

我和卓越认识三年,却很少聊情感方面的问题,因为我觉得她是一个干练并且精力十分充沛的人,她理性,我感性,我们对爱情的观点未必一致。就像当年她曾极力阻止我的一段感情,我却充耳不闻,抱着撞南墙的心去尝试,直到头破血流。事实证明她是对的,那时的我所欠缺的正是一份理智。

我想,卓越敢放弃原有的生活跟过客走,凭的不仅仅被爱情冲昏头的勇气。她很像简·奥斯汀小说《理智与情感》中,埃莉诺和玛丽安两姐妹的合体,她身上既有玛丽安聪明热情,对爱情的浪漫与幻想,又有埃莉诺的冷静理智,面对真正爱的人依然斟酌再三,克制冲动。

现在的卓越比我当初刚认识她的时候,显得更加成熟和理智。多年的努力使他们拥有了两家客栈和一家餐厅,并且生意非常好,店里每天的事情足够她焦头烂额,可她总是能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次回香格里拉,卓越请我和我的朋友去她家餐厅吃饭,我问她:“过客呢?”

“在家干活。”

“他还真是你的长工,怎么每次问你,你都说他在干活啊!”

卓越笑了笑,一脸幸福。

后来我又问她:“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好像永远都是他在妥协,你这样的性格,应该不会低头吧?”

卓越说:“有过,我对他唯一一次妥协就是畅畅。”

畅畅是他们的儿子,才一岁半,非常可爱。而我从没想过,这个可爱的孩子差点错失了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卓越说她怀孕完全是意外,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她完全懵了。她的家人对她和过客的婚事还没松口,她也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因而她的第一反应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和卓越的反应截然不同,过客对她怀孕的消息表现出了极大的兴奋,他的眼神和行动都在告诉卓越,他想留下孩子,可他最后还是选择尊重卓越的决定。

“当时他对我说‘如果你实在没做好准备,没关系,我陪你去医院吧,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我就心软了,他就是这样的人,不管他情不情愿,他总是会先考虑我的感受,所以我决定也为他考虑一次。”

然后懵懵懂懂的,卓越从女孩成了母亲。她的感受我尚不能完全体会,但看到她为畅畅写的那一篇周岁日志时,我热泪盈眶。

她在日志里写到:

“2013 年 1 月 11 日这天,香格里拉传来大火的消息,我和爸爸两年来的心血付之一炬,我却没有太多悲伤的情绪,因为你带来的幸福太浓烈,我聚集不起任何负能量。是你带我们挺过了这场不幸。”

“初春的香格里拉还像寒冬,火灾后不明朗的行情让大家还在观望,而我和爸爸没时间去等待,因为襁褓中的你需要我们更加努力,这样才能给你品质的生活。用着你带给我们的运气和动力,我们开了新店,可是工作越来越忙,我们常常要到深夜才能哄你睡觉。每次走进庭院听到房间传来的哭声,我心里狠狠懊恼自己的状态,而你眼里还含着泪水就笑着扑向我。那一刻无论身体多疲惫,我心里都是幸福的。”

读完她的日志,我有种非常复杂的感受,有感动,有欣慰,也有祝福。

卓越不是那种人缘好到大家都会给她正面评价的女孩,她有时候很较真,有时候很激进,有时候甚至有点不近人情,就算是我,也免不了偶尔对她有些微词。但无论别人怎么看待她,她在我心中始终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不为别的,只为我在香格里拉生活的那段时光里,她教会了我很多,包括处理事情,包括处理感情。

她说:“你傻的时候,我们拦都拦不住。”

她说:“你看,我们的话你从来听不进去。”

她说:“吵不散的才是爱情,爱情从来都不完美,爱情到了最后需要包容,女孩子再任性也要学会适度让步。”

这次交谈,我和卓越的观点很难得达到空前的一致。

最后,她又感叹:“不管是单恋还是虐恋,每个人都会奋不顾身一次,不计后果。然而在这一次之后,才能理智地去爱,才会遇见真正的幸福。我和过客都是傻过之后才遇到彼此,他的初恋不是我,我没有让他心痛过。”

我说:“我的初恋是谁你知道,我心痛了吧?痛了。可这并不是真爱对吧。所以我羡慕你,爱情并不一定是轰轰烈烈的,你和过客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

我们相视而笑。

年轻时,我们都会有一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经历,又总是在头破血流之后才彻底清醒。就算血泪模糊,留了疤痕,至少在最后的最后,我们明白了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

一如卓越和过客,是不是让彼此心痛的人根本不重要,也不值得去计较。我们终会在尘埃落定之后遇见一个肯为你妥协的人,在黑夜里,他似星辰;在黎明时,他似霞光。

这就是爱情。这更是成长。


几天前我收到一条加QQ好友的申请,附加信息先写道:Hi Yunjia,I’m Ori,from Israel(Xinjiang trip,2013)。

我不禁莞尔,原来是他。

Ori是我在新疆结识的外国友人,由于这个名字念起来太拗口,而他又来自以色列,和我一同出游的小伙伴微微给他取了个外号——阿以。“阿以”听起来像“阿姨”,小伙伴们每次这样喊他我都觉得好好玩,因此对他印象特别深刻。

2013 年 9 月初,我在库尔勒的青旅第一次见到阿以。阿以个子很高,目测有一米九以上,当时他缩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上网,身子弓成虾米的形状,非常滑稽。

我推了推微微,示意她看:“那个外国人玩电脑的姿势好奇怪。”

我瞥了一眼阿以的电脑屏幕,他正在查周边游玩的攻略。与此同时,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也站在贴了地图的墙边,跟青旅老板老李商量出游行程。大家商量后,一致决定去塔克拉玛干沙漠看日落。然而这并非游客走的常规线路,要去的话必须自己包车。

想来也是,一般的游客不会心血来潮想去沙漠,只有我和微微有着特别执着的情怀,谁让王维笔下那一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太美了呢!

老李有一辆八座的商务车,他觉得我们人少,包他的车不划算,出于好心他给我提了个建议:“要不你们去问问那个老外,看他想不想去,能省一点是一点嘛。”

那个时候我们谁都不知道阿以来自哪个国家,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英语,我抱着试探的心理上前打招呼,问他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阿以一听,用不算很流利的英语回答:“太好了,我正好不知道该去哪里玩,而且我喜欢摄影。”

阿以对摄影的热爱比我们想象中的更甚。我们经过瓜地,他要拍照;我们经过棉花田,他要拍照,还让我站在棉花田里做采摘的姿势给他当模特;我们经过胡杨林,他给我和微微拍了好多照片;我们经过塔里木河,小伙伴们沿着河看风景,他站在高处拍风景;我们经过沙漠周边的芦苇丛,大家兴奋地逮野兔,他依然扛着单反拍拍拍……

不知是不是季节的关系,那一天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气温非常舒适,我们在老李的带领下玩得异常疯狂,踩沙子,捧沙子,甚至禁不住老李的劝说,一个个体验从沙丘往下翻滚的刺激。而在这一系列过程中,阿以除了给我们拍照,什么都没干。

我问他:“要不要帮你拍张照?”

他摇头:“谢谢你,但是我喜欢拍风景,拍你们,不喜欢拍自己。”

“你应该去过很多地方吧?”

“是的,很多。我很喜欢中国,也很喜欢新疆,新疆太美了。”

“你去了那么多地方,都没有给自己留过纪念照?”

他摇头:“没有。”

我和微微一脸不解: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想起了以前听朋友说过,中国人习惯用相机记录旅途风光,而外国人更倾向于用眼睛,除了摄影爱好者,很多外国人出门旅行甚至不怎么用相机。

为了守候美景,我们在沙漠一直等到黄昏。阿以比我们更加期待,他太想拍一张沙漠落日照了。可惜天公不作美,那天阳光很弱,我们最终没有看到震撼心灵的“长河落日圆”的画面。

遗憾肯定是有的吧,但我们一整个下午都玩得很开心,还认识了阿以这样一个奇怪却好玩的朋友,这未尝不是一种收获。

阿以是个素食者,他随身携带了一张写着中文字的卡片:我是素食者,鸡鸭鱼肉都不吃,海鲜也不吃,谢谢。在和他相处的那些日子,每次进餐馆他都会第一时间掏出卡片给服务员看。于是便有了这样的场景:我和小伙伴们点一桌子肉大快朵颐,他坐在旁边默默地吃面条或新疆烤馕。

微微说:“哎,孤独的素食者!这里可是新疆,是烤肉烤羊排手抓肉的天下,来这里不能吃肉实在太遗憾了!”

所以新疆之旅结束后,微微在她的杂志专栏写了一篇关于阿以的文章——《孤独的素食者》。

阿以对我说,他是个很虔诚的教徒,他从来不吃肉。后来我们才知道,阿以是犹太人。他很自豪地告诉我们,全世界他能免签的地方很多,因为他的爷爷是德国人,他拥有德国和以色列两个国家的护照。

我对阿以的宗教信仰了解得很少,但我知道于他而言信仰是神圣的,我生怕触碰他的禁忌,于是向他提议:“要不下次吃饭我们分桌吧,我们在你面前吃肉是不是不太好?”

阿以连连摇头:“没关系,不影响,我喜欢跟你们一起吃。”

于是我也忍不住跟着微微一起感叹,哎,孤独的素食者。

认识阿以的第二天,我们和青旅遇见的其他小伙伴相约去博斯腾湖。由于天气很热,我们清一色简装出行,基本都只带了手机和钱包。等到阿以出现在我们面前,所有人都惊呆了。他背了好大一个登山包,胸前也挂着一个大包——这是他所有的行李。

我问他为什么把行李都带身上,他说,他觉得带身上最安全。

小伙伴们集体哑然。

去湖边看风景带着全身家当也就罢了,反正一路坐车,背着也不怎么累。可是后来我们到了中国最西边的县城——塔什库尔干,大家相约去爬山,阿以依旧是前后挂着两个包。细心的微微发现,他的背包上还挂了一把小锁。

微微惊叹:“这么脏的一个包,居然还上锁,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我包里有值钱的东西,快来偷我’吗!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小伙伴们集体狂笑。

阿以见我们笑,也跟着笑,笑完之后问我:“大家在笑什么?是跟我有关吗?”

我简单地用英语把“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说给他听,他听完又笑了,他说,他觉得我们说得很有道理。然后第二天,他还是一前一后背着两个包出门了……

小伙伴们集体膜拜。

在我们的观念中,酒店是非常安全的,要不是运气实在背到家,一般不会被偷。我每次出门旅行,退了房不方便带行李,也经常在前台寄存,至今未丢过任何东西。

起初我以为,阿以可能是个谨慎的人,不轻易信任他人。这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他只身来到这遥远的国度,有所保留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几天后我们在网上买火车票,阿以让我帮他代买,我说需要证件,他随手就把他的两本护照都丢给了我。买完之后我告诉他票价,他也没有核实就爽快地从钱包里掏了钱。不仅如此,一路上我们经常一起吃一起玩,费用AA,他从不过问,我说人均多少他就给多少。

回忆起和阿以相处的点点滴滴,我还是很感动的。我们和他相识的时间很短,可他对我们从来没有任何戒备心,那是一种被完全信任和依赖的感觉,尤其他还是一个连把行李放在旅店都不放心的人。

他来新疆没有做详细的攻略,我们想怎么玩他就跟着我们玩,有些还是他不感兴趣的地方,可他从来都没有异议,就连我们这些自己人也曾为行程发生过“内讧”。

离开库尔勒之前,我们为下一站去哪里讨论了好几次。我和微微想去和田,余毒觉得和田不安全,提议直接去喀什。他说:“我就想不明白,你们去和田干吗?”

我和微微异口同声:“去玉龙喀什河捡石头啊。”

余毒不忘泼冷水:“去了你们也捡不到玉石。”

“我们本来就没有想捡玉石,就是想去看看,捡几块石头留作纪念。采风懂吗?”

“对啊对啊。再说了,万一捡到玉石呢!你还不允许我们有个美好的愿望啊!”

最终,余毒拗不过我们,同意走一趟和田。

可是问题很快又来了,从库尔勒到和田,坐火车也就买卧铺票睡一觉的事,很方便,我和微微却作死地非要坐汽车,只因为我们在网上看到一个旅行帖,说坐汽车走的是 500 公里的沙漠公路,全程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一路上风景非常美。

余毒扶额叹息,因为走沙漠公路的话,我们得先坐汽车到一个叫且末的县城,休息一晚上之后再换车到和田,且不说过程折腾又耽误时间,光是每天坐 10 个小时的汽车就足够让人头疼。然而我和微微坚决拥护内心的一腔小情怀,铁了心要走沙漠公路,余毒不得不再次妥协。

在我们讨论的整个过程中,阿以都只是一个旁听者,虽然他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直到我们决定去客运站买去且末的车票,他才问了一句坐车要多久,问完又说都听我们安排。

余毒调侃:“他这么放心地跟着我们,语言又不通,不怕我们把他卖了?”

是的,去新疆的游客相对其他地方本来就少,懂英语人的更加少,阿以却丝毫不不担心,反而很热心。

从且末到和田只有卧铺汽车,这种车空间小,座位设计不合理,躺着非常难受。我自小被娇养惯了,从未坐过这么“奇葩”的汽车,而且狭小的车厢内充斥着难闻的气味,我几度难受得想呕吐。阿以见我难受,隔一会儿问候我一次,还把他仅有的一瓶矿泉水给了我。

这些小温暖不算什么,阿以的热心尤其体现在,即便他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依旧会热情地帮着我们做。

比如我们到了和田后,急不可耐地跑去玉龙喀什河捡石头,阿以想不通我们捡石头用来做什么,我也很难给他解释清楚,就说,如果他没有兴趣,可以在宾馆休息,吃完饭的时候再跟我们会和。可他想了想,还是跟去了。

玉龙喀什河有一片石头组成的河滩,我和微微聚精会神地从中寻找好看的石头,捡到一块喜欢的就兴奋一阵,基本没空搭理阿以。阿以自始至终默默地跟在我们身后,时不时帮我们捡几块石头。我们嫌他捡到的太难看,委婉拒绝,他也没放在心上,过了一会儿又拿出单反帮我们拍照。

新疆出土文物多,博物馆遍布各个大小城市,而干燥的气候条件使得很多被发掘的墓穴中除了文物之外,还存有完整的干尸。我们在且末休整时,听说当地的博物馆有干尸,非常兴奋地想去看。

阿以听说我和微微两个女孩子居然对干尸感兴趣,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他问我:“为什么你们想看那么恐怖的东西?”

我简单地跟他解释:“因为我们喜欢历史啊,我觉得那些出土的干尸被赋予了很多意义,他们生前都是有故事的,比如罗布泊出土的那具大名鼎鼎的美女干尸——小河公主。”

阿以依然不理解,可他到底是跟着去了。

我和微微围着博物馆中陈列干尸的两具透明棺材研究了很久,一边看一边惊叹干尸保存得好完整,身上穿的衣服好美。阿以却看都不敢看,躲得远远的。我才知道,他害怕这些东西。

两天后我们到了和田,阿以兴奋地拿着他的手机给我看,原来他在网上搜索和田的资料,发现和田博物馆也有干尸,他问我们要不要去看。我很奇怪,他明明不喜欢逛博物馆,更不喜欢干尸,为什么看到这些比我们还激动?

我试图说服自己,也许他在且末博物馆逛了一圈,渐渐感兴趣了吧。结果呢,他在和田博物馆的表现和之前如出一辙,老远看见陈列干尸的棺材就走开,一副“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表情。

我对微微说:“真是个奇怪的人!”

阿以不懂我们的情怀,但他有自己的情怀,那便是他最爱的摄影。

从喀什到塔什库尔干的途中有许多美景,被称为“雪山之父”的慕士塔格雪山就坐落于此。慕士塔格山脚下,喀拉库勒湖美得让人窒息,云雾朦胧,宛如仙界入口。

喀什青旅的服务员告诉我们,喀拉库勒湖的星空比他见过的任何地方都美,那是帕米尔高原最璀璨的夜景。阿以听了,打定主意要去喀拉库勒湖拍星空。由于我们的计划中没有喀拉库勒湖,他就先我们一天离开了喀什。

分开两天后,我们在塔什库尔干的青旅又见到了阿以。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的场景,阿以穿着厚厚的衣服,坐在房间门口的地上,他低着头,一张张地欣赏相机里的照片。他的眼神十分专注,像是在品鉴艺术品。

我脱口而出:“你也在这里啊?”

阿以抬头看见我们,先是吃了一惊,随即露出好大的笑脸。他很友善地跟我们打招呼,边说话边咳嗽。我问他是不是感冒了,他点头,把感冒缘由告诉了我。我惊讶不已。

喀拉库勒湖昼夜温差大,晚上冷得不行,这家伙为了拍到完美的星空,居然在湖边守了一个通宵,到后半夜还发烧了,吐了好几次。

我问他这样做值不值得,他笑着说当然,然后给我们展示他一晚上的成果。我不得不承认,那是我至今见过最美的星空。

旅途中认识的人大多都只是过客,即便看过同一片风景,吃过同一桌饭,我们始终要回归各自的生活。

塔什库尔干一别,阿以去了巴基斯坦,他要从巴基斯坦回以色列,我跟我的小伙伴则坐火车去了库车。分别前一天我问阿以要了地址,我说等我回到了家乡杭州,我就给他寄明信片。他说他很期待,也欢迎我们有机会去他的家乡以色列,去了一定要找他。

他的笑容很真诚,我能感受到他对我们的不舍,尽管途中我们发生过一些小小的不愉快。

后来,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辗转去了伊犁、喀纳斯、乌鲁木齐……没有阿以的旅途几乎没什么不同,我们仍然玩得很开心。偶尔和微微聊天,我们会好奇,这个时候阿以在干什么,他有没有回到以色列。

然而就在离开新疆的当天,我在乌鲁木齐机场丢了手机和钱包——阿以的信息我存在手机里。我有些惋惜,我想他大概还在等我的明信片吧,可惜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把明信片寄到他手中。

人一生中会有很多次旅程,我们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阿以只是其中一个。我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隔着茫茫人海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惋惜之余,我有些无奈。我和微微都认为,我们和阿以的交集到此为止,不会再有后续了。

许久之后的某一天,微微给我发了消息,她说阿以竟然把我们在新疆旅行的照片刻成光盘寄给了她!

微微感叹:“他真是个神奇的人!”

我恍然想起,微微当时也给他留了邮箱和地址。

随光盘一起寄到微微手中的,是一封信。原来,阿以曾发邮件联系过微微,可微微留的是工作邮箱,她每天收到的邮件太多,没有及时回复他。他以为这个邮箱已经废弃了,所以采用了最原始的办法,将照片按照地址寄了过来。他还在信中留了邮箱,希望我们收到后能联系他。

我的记忆倒退到 2013 年的 9 月,我们还在塔什库尔干的那个夜晚。

阿以安静地坐在大厅上网,我路过大厅,问他可不可以把帮我们拍的照片拷贝给我,他说等他查完东西就帮我拷。我点点头。其实我不过是顺口一提,后来太晚了,我就回房间睡觉了,第二天一早我们就离开了塔什库尔干。

我没想到,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他竟一直记在心上。

看到微微传来的的照片,我心中一片温热。我尤其喜欢其中一张,金黄的沙漠中,我和微微在夕阳下悠闲漫步,那画面美得让我感动。

我给阿以发了一封邮件,可他一直没有回复,直到几天前他才加了我的QQ。从塔什库尔干的分别到如今重新联系上,时间跨度足足有一年零七个月。

在QQ上,我和阿以交流了彼此的近况。阿以说回去之后他一直在他的家乡——耶路撒冷,他期待有机会再来中国,再遇见我们。我说我也一样,最好将来的某次旅途中,我们可以不期而遇。

耶路撒冷是三大宗教的圣地,是很多人心目中最接近神灵的地方。我们在千里之外的新疆遇见了阿以这个奇怪的朋友,仿佛是冥冥中之注定,他就像来自耶路撒冷的一阵风,为我们的旅途带来了一片另类风景。

认识阿以之后,我对友情有了不一样的理解。友情不一定是志同道合,不一定是相互理解,不一定是无话不谈,友情可以很简单,一言以蔽之:我想和你做朋友。

这个世界很广大,大到天涯海角都不足以囊括;这个世界很久远,久到沧海桑田都不足以追溯。和世界相比,每个人都如沧海一粟,渺小得不值得一提。那么,渺小如粟米的我们能在沧海中相遇,谁能说这不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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