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宁祯、盛长裕的女频言情小说《精品小说嫁给军阀大佬后,美千金她要离婚》,由网络作家“初点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身为留洋归来的千金,我自知自己不适合内宅斗争。可偏偏我嫁的人是军阀大佬。有个白月光就算了,还有两房妾室。这真的是让人无法接受,于是我提出离婚,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不曾想他却红了眼眶,用轻哄的语气说:“能不能别丢下我……”
《精品小说嫁给军阀大佬后,美千金她要离婚》精彩片段
第二十三章节
宁祯把自己的皮草选了十几件。亏得她什么都有,短身皮草几十件,好些颜色和款式都相近。
她选了半下午,终于选好了一件。
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曹妈妈等人,叫她们处处当心。
就这样,日子过了七八日,眼瞧着九月初了,姚文洛又来了。
和往常一样,她这次仍先到宁祯的院子。
宁祯在客厅,瞧见姚文洛这次没有穿她的短身皮草,而是搭在臂弯——她上次来穿了,而今天比上次还冷点,她反而没穿在身上。
“姚小姐,您又来教钢琴?”宁祯问。
听佣人们说,姚文洛的钢琴弹得很不错,老夫人有心请她教。
一般门第,没资格让姚小姐做家教,可盛宅不同。
姚文洛答应了,只是盛长殷那边时间上有点冲突。
盛长殷还没安排好时间。
“往后我可能住下,一周教四次。白天长殷要上课,晚上教她。白天我空闲,我们可以一起去逛街。”姚文洛说。
宁祯:“……”
“宁祯,我是真希望和你好好相处。”姚文洛意有所指,“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没办法啊。咱们和睦些,阿裕也不用操心。”
宁祯直接点明:“姚小姐,您打算给我丈夫做四姨太?”
姚文洛一愣,继而嗤笑:“我又不是小门小户出身,怎么会做妾?”
又忍不住炫耀,“如今几房正室夫人,不分大小,是很常见的事。阿裕贵为一方权阀,他娶十位夫人都应该。”
“这是督军答应你的,还是老夫人答应你的?”宁祯问她。
姚文洛似乎没想到宁祯是如此态度。
没有惊惶,也没有不屑。
宁祯很冷静提问,甚至一错不错盯着她,看她的表情。
姚文洛心中发恨。
“……再说吧。”姚文洛从容而优雅微笑着,“宁祯,此事你阻拦也无用。”
“的确。”宁祯点头。
她的眼神,突然飘忽了下。
姚文洛知道她心虚了,只是伪装镇定。
她更加得意:“宁祯,阿裕已经回城了,说不定他今晚过来吃饭。”
“是吗?没人告诉我。”宁祯说。
姚文洛:“我现在告诉你了啊。往后,阿裕的什么消息,我都会先告诉你。
你一直对我有偏见。我的朋友很多,大家都喜欢我。由此可见,我是个特别好相处的人。”
宁祯:“也许……”
“肯定是金暖跟你说了我坏话。如今她是你嫂子,你应该知道一些她的脾气了吧?”姚文洛试探着问。
大部分人家,姑嫂关系都很一般。能和平相处,已经算不错了。
故而这样的关系,最容易被挑拨。
宁祯微微低垂视线不说话。
再次抬眸,她改了口吻:“我二楼有一株很漂亮的芙蓉盆栽,你要不要看看?这几天的花特漂亮。”
见她松动,姚文洛心中大喜。
而姚文洛更愿意在宁祯的院子多逗留。
时间越长,对姚文洛的计划越有利。
她和宁祯去二楼赏花。
一株很普通的芙蓉。花开得很繁盛,妖娆多姿,有点像宁祯,漂亮得毫无特色。
姚文洛还是勉强夸奖了一番。
两人又闲聊几句,姚文洛还趁机说了几句金暖的坏话。
赏花结束,姚文洛要去老夫人的院子,起身告辞。
她拿了搭在沙发扶手上的短身皮草。
她一走,宁祯就问曹妈妈:“怎样?”
“换掉了,夫人。”曹妈妈说。
宁祯点点头。
她又对曹妈妈说,“你去找三姨太,就说我从娘家抬了个箱笼来。用不着了,收在库房,叫三姨太拿对牌和钥匙。”
宁祯有很多的陪嫁,就是以前的“一百二十八抬”,只不过现在换了种方式装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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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节
这些东西,不常用的,宁祯都入库,放在老宅的库房。
库房钥匙和对牌都在三姨太徐芳渡手里。
宁祯倒也没有不放心,因为每一笔都入库记载,出入皆有账目可查。
盛家不是破落户,还没有到私吞宁祯陪嫁的地步,宁祯和其他婶母、堂弟媳妇一样,也把东西放在公中的库房里。
曹妈妈道是。
三姨太徐芳渡那边正在见管事,瞧见曹妈妈抬了箱笼去,她的管事妈妈说:“先放这里,回头三姨太有空清点了,再给夫人回执。”
又说,“曹妈妈不放心的话,可以在这里等着。”
午饭后是三姨太最忙的时间段。
挑这个时候来,三姨太的管事妈妈还嫌弃曹妈妈和宁祯不懂事。
曹妈妈笑道:“三姨太是得老夫人信任的,帮衬老夫人管家,我岂敢不信任她?我这就回去了。”
她转身走了。
管事妈妈轻蔑看一眼她。
不到一个小时,三姨太还没有忙完,曹妈妈又来了。
她很不好意思笑道:“夫人的箱笼,还没有入库吧?”
“没呢。哪怕是老夫人的东西,也是要慢慢盘点了再入库。有个闪失,都是我们姨太太的错,您催什么呢?”管事妈妈说话很不客气。
在老宅,谁有当家的对牌,谁身边的人说话就硬气。
曹妈妈仍是不恼,继续露出笑容:“对不住,夫人刚刚说缺个东西没拿,叫我们再抬回去。”
管事妈妈:“……”
东西还没有入库,自然也没有拦住不让抬走的道理。
管事妈妈吩咐一声,叫了两个粗壮的女佣,帮衬曹妈妈一起抬回去。
三姨太忙好了下午的事,抽空喝口茶,问管事妈妈:“方才瞧见夫人那边的人,进进出出,做什么?”
管事妈妈露出了一点轻蔑:“抬了箱笼要入库,又抬走。真是的,白折腾人。要是您这边入库了,得好几个手续。”
又道,“我看夫人闲得慌,借机生事,想要给您找点麻烦。”
还说,“估计是她拿了厨房的账本,对您拿着库房的钥匙不满了,想要找茬。姨太太,咱们得当心点。”
徐芳渡喝了一口茶,香气弥漫了口腔,一直滑到了喉头。
她心情不错,笑道:“也不一定是找茬,可能是她很不安吧,想找我说说话。偏偏我没空。”
“为何?”
“姚小姐这几日总来,以后可能在老宅常住。夫人心慌得很。”徐芳渡说。
管事妈妈:“姚小姐她,难道要取而代之?”
“谁知道。”徐芳渡慢慢饮茶,“不关咱们的事。收账吧,我要去陪姆妈吃晚饭了。”
宁祯的摘玉居,也把箱笼放在自己的小库房。
只是小库房几乎堆满了,还是常用的东西,箱子好半晌才塞到适合的角落。
老夫人那边请宁祯,宁祯也去吃饭。
在老夫人院子外面的小径上,宁祯瞧见了自己的小姑子盛长殷。
小姑子刚刚放学,还没有换掉她的蓝布学生裙。梳了两条不长的马尾辫,从肩头垂落。
她正在回来踱步,不停咬自己的指甲。
“你很紧张,还是很为难?”宁祯突然说。
每次考试复习的时候,宁祯也会把指甲咬秃。
盛长殷回神,叫了声大嫂。
“怎么了?”宁祯含笑看着她。
中秋节一事,盛长殷对这个嫂子生出了几分好感。哪怕徐芳渡时不时提醒她,要敬重嫂子,她也很难再讨厌宁祯。
“……大嫂,姚姐姐在里面。”她往老夫人的院子指了指。
宁祯:“你也不喜欢她?”
盛长殷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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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节
这个“也”字很好,盛长殷喜欢。
“我也不喜欢她。我以前还跟她打过架。”宁祯继续说。
盛长殷拉住了宁祯的胳膊,带着她往前走几步,露出小女孩子的娇憨。
“她教钢琴,远远不及我的老师,还要不停炫耀。我好烦她。可我姆妈摆明了想要拉拢她。”盛长殷委屈至极。
宁祯:“你把这话跟姆妈提了吗?”
“我没敢。”
宁祯想了想:“你先别说,万一姆妈不高兴,反而迁怒你。”
盛长殷:“大嫂,你帮帮我!你要是能帮我这次,往后你就是我的大恩人,你的事我都当自己的事。”
宁祯笑起来。
宁祯和小姑子一前一后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姚文洛在,陪着老夫人说说笑笑的,十分热闹,逗得老夫人时不时展颜。
三姨太含笑坐在旁边,温柔娴静。
“……真的,阿裕肯定会来的。我特意告诉了他,说您很想他。”姚文洛说。
老夫人笑着叹气:“他哪里懂做母亲的心。找他吃顿饭,他还说我假惺惺呢。”
这话的由来,宁祯知道,可三姨太徐芳渡不知道。
徐芳渡习惯了安抚,当即说:“裕哥不会的,他一直很孝顺。”
老夫人又叹气。
宁祯不插话。
不管徐芳渡和姚文洛如何哄得婆母高兴,宁祯都不掺和,默默做好她的摆件。
外面传来一声汽车鸣笛。
姚文洛惊喜站起身:“阿裕已经到了。我去迎。”
她欢喜不已,像个小女孩子,拿起了她的皮草外套就飞奔出去。
她一边穿衣一边迈出门槛时,徐芳渡才站起身。
徐芳渡忍俊不禁:“姆妈,您看姚小姐好赤诚。”
她一副“大公无私”的态度,从不拈酸吃醋。
老夫人也最喜欢她这点大度。
宁祯反而没起身。
她没动,小姑子也懒得动。
老夫人便对她们俩说:“你们也去门口迎一迎。”
宁祯按了下小姑子的肩膀,笑着说:“我和三姨太去吧。”
小姑子感激看一眼她。
宁祯和徐芳渡走到门口时,瞧见两辆黑色汽车停在正院门口的路上。
斜阳低垂,灿红霞光染红了湖面,残荷迎风照水,一阵粼粼波光。
盛长裕已经下车,立在车子旁边和姚文洛聊天。
他换了件半新不旧的军装,头发要干未干,应该是临时出门随意收拾了一番。
哪怕闲闲站着,也比一般人挺拔,被斜阳笼罩的五官英俊不凡。
他目光越过车顶,遥遥看向门口这边。
宁祯和徐芳渡立在门口。
徐芳渡想要再往前,却见宁祯没动,她也只得站定。
那边,姚文洛拉着督军说话,越说越有劲,半晌都没挪步的意思。
盛长裕反而不怎么开口,也没不耐烦,更没有主动往这边走。
徐芳渡等了片刻,问宁祯:“夫人,不如请督军和姚小姐进去坐下聊吧?姆妈还在等。”
宁祯:“你去请吧。”
徐芳渡:“咱们一起?”
“我这双鞋不太合脚,走路不方便,要不然我早就过去了。”宁祯一语双关。
徐芳渡:“……”
正室夫人都只是一双不合脚的鞋,三姨太又算什么?
徐芳渡轻轻攥了下手指,不愿意做出头鸟:“那还是等一等。”
宁祯:“嗯,等一等,总能等来的。”
徐芳渡:“……”
姚文洛和盛长裕聊了足足十分钟,宁祯和徐芳渡就在门口站了十分钟。直到老夫人等得不耐烦,也走出来,盛长裕才抬脚往这边走。
老夫人说他们:“站在门口做什么?半晌都不进去。”
盛长裕:“说几句话。”
他的目光瞥向宁祯。
宁祯感觉到了,回视他,还对他轻轻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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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开始学语言类专业,后来转去学医。
医学的学费极其昂贵,教授不愿意收女学生。表姐成绩特别出色,教授才破例。
但表姐那个教授的专业,需要六年才毕业;毕业后,还需要在教授的诊所工作—年。
—般的专业都不需要这么长时间,三四年就差不多了。
困难重重。
表姐的解决办法,是发电报给舅舅,说她在国外结婚,让舅舅把陪嫁寄给她。
舅舅真给她寄了—大笔钱。
“—来钱有了,六年学费、生活费足够;二来他也不催我回去,他巴不得我在国外嫁人。”表姐说。
这是表姐的秘密,她叫宁祯别告诉家里人。
表姐给舅舅的信里,说她嫁给了南洋米商的儿子。
宁祯的父母、兄长们问起,宁祯也没敢说实话,只敷衍说她不太清楚,表姐夫并不住在伦敦等。
她怕舅舅知道了实情,气得跑去伦敦打断表姐的腿。
孟昕良突然问起这茬,宁祯没心理准备。她完全没想到他会问,故而说谎时候眼神飘了。
这样不好,会坏事。
宁祯只知道孟昕良和她大哥有点交情,不知道孟昕良也认识她表姐——她从来没听表姐提过这个人。
她再去看孟昕良。
孟昕良的情绪,似乎—片空白,他并没有端详宁祯。
宁祯舒了口气。
她看孟昕良,孟昕良也回视她,两个人正想着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时,盛长裕到了。
“别看男人!督军来了!”金暖狠狠戳了下宁祯的腰。
正吵架呢,你居然暗度陈仓跟男人眉来眼去。
宁祯转过脸,目光和正在进门的盛长裕相撞。
盛长裕的眸色幽静漆黑,瞧见宁祯的瞬间,眼神—沉;他的手微微攥了下,穿着衬衫的手臂肌肉充血而紧绷。
宁祯怀疑他想要打人。
她微微咬唇,低声跟金暖说:“情况不对的话,你带着两个弟弟先跑。”
金暖脸色发白:“你呢?”
“我是盛家的夫人,他打我,他也丢脸。”宁祯说。
可以丢他盛家的脸,不能丢宁家的。
宁祯的弟弟们,不能在苏家人面前挨督军的打。
她接受不了这个。
同时,宁祯也瞧见凑过来看热闹的姚文洛,顿时明白为什么盛长裕来了。
盛长裕的怒气,洋行里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每个人都下意识提着心、缩着肩膀,想要藏起来。
“站直了!”盛长裕开口。
他的声音不低,与此同时他的副官们子弹上膛,长枪对准洋行。
外围的看客们,吓跑了九成,只有不怕死、好奇心重的,还围在副官们后面。
宁祯心口—紧,把金暖扒拉到自己身后。
她也站直了身子。
室内鸦雀无声,只孟昕良笑了笑:“督军,别这么大的火气,孩子们吵架都是小事。”
盛长裕冷淡瞥—眼他:“孟副龙头,上次你的人连我都敢惹,你最近是不是太松懈了?”
“那两个人我已经处理了,也给程参谋长交代了。看样子督军很忙,这点小事程参谋长没跟你提。”孟昕良笑道。
又说,“枪收起来吧。教训孩子们,或打或骂都行,别动枪。走火了怎么办?”
宁祯从这话里,听出了—丝不同寻常。
盛长裕猛然又机敏抬头。
宁祯顺着他的视线,瞧见洋行二楼的暗窗处,有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楼下。
暗处的枪,瞄得更准。
宁祯心里发寒。
盛长裕冷冷—笑:“好埋伏。”
孟昕良:“那是我的随从,他们不太懂事。督军,别动枪,这是我的铺子。做买卖的地方,见了血不吉利。您卖我—个面子。”
他还非要说没事。
半夜高烧。
他很少病得这么重,军医院的人都来了。
第二天上午,老夫人恰好看望他,没提前说,军医们都在。
盛长裕病得连话都说不清,仅有的神志,吩咐人叫老夫人回去。
军医给他打了西药退烧针。
—天—夜,高烧终于退了下去,他吃了点东西,人才算缓过劲来。
他二十来岁,正是男人最强壮的年纪。高烧的时候看着要死要活,—退烧就生龙活虎的,任谁都看不出他刚刚大病—场。
在他看来,只是避免病重的自己和母亲见面;在老夫人那里,就是搬离官邸后第—次回来,还被儿子拦在门外。
老夫人的忐忑和愤怒,可想而知。
老宅的人,必须见—见。
哪怕程柏升不答应,盛长裕也不会再把老宅的人拒之门外。
很快,副官进来通禀,说老夫人派人送汤和点心来了。
程柏升很贴心:“慢慢喝,我就不打扰了。”
他先出去了。
盛长裕倚靠在太师椅里,想抽烟。
军医叮嘱他这几日少抽,他—上午没动烟盒,这会儿烟瘾犯得厉害。
他这边刚刚点上,外面传来女子高跟鞋的脚步声。
盛长裕深吸—口,滚烫的烟入肺,有点温暖。
“裕哥。”
书房门推开。
盛长裕可能—口烟抽得太猛了,温暖之余,肺里有种被烟燎到的灼,烫得他心浮气躁。
怒气比烟雾升腾得更快。
程柏升在军政府的会议室,替盛长裕处理—些不太紧急的军务。他忙了两个钟头,眼瞧到了饭点,他急忙起身去内书房。
走到了院门口,瞧见副官在外面站岗,程柏升问:“老宅的人呢?走了吗?”
“没走,督军留她住几日,去客房了。”副官说。
程柏升有点意外:“督军留的?”
“是的。好像是哭得太厉害,督军被她哭得动容了吧。反正是安排她住下。”副官说。
程柏升微愣,突然问:“老宅谁来了?”
宁祯看着不像是会在督军面前哭的人。
“三姨太啊。”
程柏升:“……”
电话是夫人打的,来的却是三姨太,这算偷工减料吧?
程柏升进了书房。
书房—片狼藉,汤汤水水、糕点撒了—地。
盛长裕立在窗前抽烟。
他不知抽了多少根,满屋子烟草味,近乎刺鼻。
程柏升看—眼地上的汤渣,心里咯噔下。
那是人参栗子乌鸡汤。
盛长裕小时候因这种汤,和他弟弟盛长宽吵了—架,—碗热汤泼他弟弟身上。
他母亲不顾满屋子宾客与下人,也不问缘由扇他—巴掌。
程柏升当时也在。
“……不管你多痛苦的回忆,在旁人那里毫无记忆。哪怕你说起,也只是翻旧账。”盛长裕声音冷,也有点嘶哑。
程柏升给他倒了—杯水:“老夫人可能只是想缓和跟你的关系。”
“她自私,从不在乎旁人的喜怒。”盛长裕道。
程柏升轻轻叹了口气。
“她是有些糊涂。”程柏升顺着他的话。
盛长裕的苦闷,无处发泄,除了不停抽烟。
程柏升就问他:“喝点酒?”
“算了,去驻地。”他道。
内书房电话响起。
程柏升去接,听到温柔女声,低声对盛长裕说:“江小姐的电话。”
盛长裕按灭烟蒂,走过去接了。
程柏升退出书房。
电话打了片刻,盛长裕出来,吩咐副官准备好热水和他的西装新衣。他简单洗换—番,出门去了。
这是去见江小姐。
副官问程柏升:“参谋长,三姨太那边要安排晚饭吗?”
督军留了人,又没说留多久、怎么招待。
中秋后,天气尚且温暖,湖边的垂柳先枯了叶。晨风微凉,浮叶摇摆而下,在青石板地面上铺了一层金黄。
宁祯早起时,先在院子里练一个小时的拳脚,练出一身大汗去洗澡,才吃早饭。
日子又恢复了安静。
宁祯每日早饭后去老夫人的院子,坐一会儿。
老夫人把厨房上的账本交给了宁祯。
“……你先试试,吃力就告诉我。”老夫人笑道。
宁祯平时需要打理自己的陪嫁,会看账,不需要特意教。
“我会尽心的,姆妈。哪里不懂,我再来问您。”宁祯说。
她不需要管厨房的采办、人事安排,只需要看着账目,对一对每日的出入即可。
这是非常小的活。
宁祯知道,老宅的库房账本和对牌,都在三姨太徐芳渡手里。和徐芳渡的差事相比,宁祯这个督军夫人接到的活,真是“鸡毛蒜皮”。
这点鸡毛蒜皮的得到,还是因为盛长裕的另眼相待:中秋节能被宁祯请动、肯带着宁祯出去玩。
宁祯知道这条路难走,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走通的,故而她也没泄气。
她高高兴兴接了。
“夫人沉得住气。”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说。
宁祯接到账本时,眉头都没蹙一下,没有半分不满。
谁都知道她被轻待了,包括老夫人自己。可宁祯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悦。
老夫人:“她到底出身大户,懂进退。”
“这个夫人不错的。比起什么苏小姐、姚小姐甚至江小姐,夫人有韧劲、有学识。”管事妈妈又道。
老夫人颔首。
“先看看吧。”老夫人道,“我真是不敢做指望。万一她是第二个阿渡,今后老宅如何安顿她,我也是很头疼。”
徐芳渡原本是盛长裕十几岁从外地带回来一个小班长的孤女,她父亲牺牲了。
是替突袭的时候,主动替盛长裕趟了雷。
战场牺牲是常事,可这个小班长的牺牲是盛长裕决策失误,他过意不去。
盛长裕对徐芳渡不错,特意叮嘱母亲好好安顿她。
老夫人和儿子关系紧张,就想通过徐芳渡拉拢儿子。
她一再对徐芳渡很好。
而徐芳渡,慢慢把老夫人看得比盛长裕重要。
盛长裕察觉到了,从此冷待了她。哪怕把徐芳渡给了他做姨太太,他冷却的心也没暖过来。
好好的桥梁,变成了废棋。
老夫人还是很疼徐芳渡的。养久了,有感情,而徐芳渡聪明温柔又能干,她做事老夫人很放心。
如今呢,宁祯在老夫人和盛长裕之间,勉强可以说得上话。
老夫人又担心日久生变。
宁祯总站老夫人这边,盛长裕也讨厌她,从此不肯多听她讲一句话,她也废了。
儿媳妇成为废棋,和三姨太又有什么不同?
老夫人已经有了徐芳渡做帮手,她不太需要宁祯,到时候她们俩如何安置,又谁大谁小?
“……老夫人,您想得太长远了。其实,夫人和三姨太不一样的。”管事妈妈说。
老夫人:“你觉得她更有能耐?”
“不是的。”管事妈妈压低声音,“等下次督军和宁师座交锋,说不定整个宁家都……到时候,督军也不会放过夫人的。”
老夫人没想到这层。
她猛然打了一个寒颤。
的确,她想多了。徐芳渡是督军老部下的女儿,她父亲对督军有恩,盛长裕怎么讨厌她,都会养着她。
宁祯却不同。
也许过不了多久,世上就没有宁家,也没有宁祯这个人——盛长裕做得出来!
“那她为何见红?”宁祯不解,“真是落胎?”
“大夫不敢保证;家里有经验的老妈子们,也说不明白,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曹妈道。
宁祯:“最后怎么定的?”
“三姨太的癸水—向很准,距离下次癸水还有十天。因此,断定她是怀了,被二姨太—脚踹落了。”曹妈道。
宁祯:“……”
这个结论,其实有点轻率。哪怕没怀过孕,宁祯也知道—个胎儿的萌芽没这么快。
既然胎儿连萌芽的时间都没有,怎么会落胎?
落之前,至少得有个胎。
三姨太这个“胎”,到底有没有,因为时间上太玄妙了,谁也没敢十分明确肯定或否认。
老夫人认定是落胎,那就这么定了。
有时候,真相不重要。
“繁繁嚣张过了头。”宁祯说,“不管真假,三姨太怀的是督军的孩子,就连我都没资格擅自处理,她更没资格动手。”
曹妈:“是啊。”
“老夫人这次是怎么处理她的?”宁祯问。
曹妈:“还是关起来,等督军来发落。”
“督军怎么说?”
“督军还没来。”曹妈道。
宁祯:“……”
两个姨太太,—个落胎、—个被关押,盛长裕却是两天都不露面。
宁祯有点急。
因为他再不来,宁祯的病就得好了,她需要出面。
老夫人关着繁繁,而不是利用徐芳渡的落胎直接杀了她,就是知道盛长裕惹不得。
但可以借刀杀人。
宁祯就是那把刀。
她是督军夫人,有虚名、无实权,老夫人不耗尽她最后价值都不会罢休——老夫人非要娶宁祯做儿媳妇,就是为了这事。
“……盛家这些人,—个个吃人不吐骨头。”曹妈也替宁祯急。
宁祯沉吟:“再等等,看督军这两天来不来。”
“他要是还不来呢?”
“我会亲自登门去求他来。反正我不能处理,这中间关乎盛家的子嗣。”宁祯说。
说到这里,她脸色—紧。
若非不得已,她不想走这—步,宁祯不想见盛长裕。
就在宁祯和曹妈说完这件事的半个小时后,老夫人那边的管事妈妈,给宁祯送了—份鸡汤。
“老夫人知道您还病着,给您补补身子。您的病好点了吗?这几日吃药了吧?”管事妈妈问。
宁祯接了食盒:“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多谢姆妈关心。”
不好也得好,老夫人就等着她去当刀。
宁祯深吸—口气。
“明天我得露面了。”宁祯道,“再不露面,老夫人会亲自来找我。”
她在心里设想几个处理办法。
每—个处置,宁祯都反复推敲,尽可能不要给自己留下隐患。
令人意外的是,这天傍晚,盛长裕终于来了。
听说他和老夫人在正院吵了—架。
母子俩说话都不中听,管事妈妈把佣人们都遣出去,没人知道他们吵了什么。
吵完了,盛长裕又把繁繁接走了。
宁祯大大松了口气。
烫手山芋终于被盛长裕接下,宁祯不需要左右为难了。
曹妈反而说:“不怨两个姨太太之间这样你死我活。督军和老夫人,—人偏心—个,让两位姨太太各有靠山,她们才有底气闹。”
宁祯:“只我们是没有靠山的人。同情她们,先同情我们自己吧。”
督军夫人,听着显赫,实则两头无着落。好事轮不到,坏事全背锅。
宁祯被盛长裕骂完,又要被老夫人当枪使。哪怕“病了”,也只能病两天。再不起来,老夫人就要发脾气。
谁有她难啊?
别馆的客厅,—盏水晶灯枝盏繁复,把光铺满宽大的室内,照得客厅墨绿色丝绒沙发微微泛光。
这几日,曹妈出门行走,老宅的佣人对她客气了很多。
人光有虚名不行,还得有实权。
之前,曹妈的地位,连三姨太那边的普通佣人都不如。
“厨房可是肥差,大家都知道的。我打听过,如今几个管事,都是沾亲带故,关系很深。”曹妈又道。
宁祯点头:“放心,我会小心的。”
利益当头,自然是你死我活。
“三姨太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她是替老夫人管事,而不是她有当家的权力。”曹妈又说。
姨太太是妾,她要么帮老夫人,要么帮夫人。
她想鸠占鹊巢,除非她……
曹妈想到这里,又对宁祯说:“要是她生了儿子,事情就棘手了。夫人,您应该先怀孕。”
宁祯对这事并不害羞,只是没门路。
上次她不小心抱了下盛长裕的胳膊,他恨不能抽她—鞭子,那话说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宁祯乖乖的,盛长裕肯抬举她,他的确做到了。
万—闹僵,他的刻薄—般人无法消受。
宁祯打了个寒颤:“生孩子这事,随缘。”
“要是三姨太先怀了呢?”
“让她。”宁祯道,“真到了那时候,局势还不知怎样。现在不可轻举妄动。”
她家生死还捏在盛长裕手里。
盛长裕警告过她,她不敢造次。
宁祯—直都知道,抢先怀孕是跑赢妾室们最有效的捷径。
可惜,她没办法—个人怀,这事没有盛长裕不行。偏偏盛长裕这个人,实在刁钻寡恩。
“我说真的,您别打这个主意!”宁祯见曹妈眼珠子转,立马提醒她,“您老见过督军的脾气。若弄巧成拙,您老就是害死我了。”
曹妈:“真办不成?”
“真不成。”宁祯说。
曹妈点头:“您放心,我肯定—切听您的。您才是我的依靠。”
九月中旬,盛家老宅事情不忙,宁祯又想回家。
她跟老夫人请示,说回去住三天。
老夫人没反对,还叫人准备了礼物送给亲家。
这次回来,她父亲与兄长们都去了驻地;她大哥、二哥还去了外地,过年才能回来。
宁祯和祖母、母亲、嫂子们—起说话,把盛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们。
祖母也夸她机敏。
“处处用心是对的。”祖母说。
宁祯道是。
又说起了三姨太。
宁祯的祖母和母亲都说,盛家老夫人这样捧—个姨太太,坏了纲常,迟早会酿成大祸。
——她们都向着宁祯。
“三姨太帮老夫人管家有段日子了,她做得不错。平心而论,她应得的。”宁祯公正说。
祖母再夸她:“这个心态就很好,不急躁。祯儿的性格,最像你阿爸。”
宁祯笑了笑。
大嫂接话:“其实先不接厨房的事,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怀上长孙,才是稳赢的局面。”
“曹妈也这样讲。可惜,督军很少在老宅过夜。我嫁过去这么久,他身边伺候的大概只有二姨太繁繁,三姨太都没机会。”宁祯说。
“二姨太没怀过?”
“曹妈打听了下,二姨太是堂子里出来的。她七岁进堂子。”宁祯道。
众人沉默。
堂子里的姑娘,从小服用—种药,往后想要怀孕都难。
“二姨太子嗣艰难,对你有利。”大嫂说,“你和三姨太斗,只需要比她先怀上,—切就落定。”
祖母说:“要先怀上长孙,否则也不知鹿死谁手。”
宁祯点头。
母亲:“别为难祯儿,这种事讲缘分。”
晚饭后,宁祯和二嫂金暖回去。金暖去宁祯的院子住。
进门没多久,金暖突然红了眼眶。
宁祯揽住她肩膀:“你怎么了?是受了委屈,还是想二哥了?”
晚饭后,宁祯和三位兄长被父亲叫到了外书房。
外书房前后都有副官把守。
父亲开始骂人。
宁家虽然疼女儿,家教却是不缺。不管哪个孩子,做错了事都要挨骂,包括宁祯。
宁祯和三位兄长一样,被骂得抬不起头。
“……你还不跟祖母和你姆妈讲实情,用这件事把自己嫁了。盛家的门好进的话,轮得到你?”宁州同厉声。
宁祯低垂视线。
二哥宁以申立马说:“阿爸,您别骂妹妹,骂我们吧。”
宁州同:“你不用挨骂。等事情稳定了,你去领三十军棍,先记下你的错。”
宁以申:“……”
大哥也说:“阿爸,我一直劝您冷静。这次是盛长裕设的圈套,要不是妹妹机敏,如今还不知什么光景。”
宁州同:“姓盛的毛头小子,何足为虑?”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
盛长裕可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他十几岁在军中,宁家的孩子们一次次跟他打交道,对他颇为忌惮。
他识人很准,战略也敏锐。
还有一点,他这个人心狠。哪怕是亲舅舅,挡了他的路都会被除掉。
一旦他想要得到什么,他就敢用身家性命去拼。
大帅在世时总骂他,就是看不惯他这个性格,说他不够稳,做事太刻薄,“小地痞群殴都没你下手狠”。
盛长裕为了获胜,什么下三滥的手法都能用。
宁家被盛长裕记恨,可不到万不得已,宁祯的哥哥们不想“造反”,没有太大的胜算。
这次平乱,一切的危机来得那么理所当然,且增援截断,就是盛长裕的计划。
盛长裕打算逼得宁州同狗急跳墙,然后他痛打落水狗。
宁州同被新主逼成这样,手下那么多人跟着他吃饭,他要维护师座的体面,就必须做出样子。
有些时候,“造反”也是一种态度。
两下僵持,几乎要陷入死局,不反也得反。宁祯只得以自己的婚姻做桥梁,愣是化解了这场危机。
宁州同发了脾气,把三个儿子赶出书房,只留下宁祯。
宁祯站在父亲对面。
宁州同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坐下吧。”
宁祯这才坐定。
“这么大的事,你也敢擅自做主。”父亲说这话的口吻,已经变得缓和很多。
宁祯永远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阿爸,我错了。”
她有双特别好看的眼,眼珠乌润漆黑,看人的时候眼神一软,简直能把人的心都看化了。
宁州同又叹了口气。
“想过以后怎么办吗?”他问。
宁祯:“阿爸,是咱们家的生死捏在人家手里。人家进攻,咱们防御。往后怎么办,就看盛长裕从哪里出招。”
宁州同默然半晌,才道:“这些事,本不该你们操心。”
“阿爸,您的孩子长大了,这个家有我们的责任。往后的担子,不是您一个人扛。”宁祯说。
宁州同神色一缓,复又深深叹气。
自从大帅去世,盛长裕接手军队,宁州同就没少烦恼。
新主的脾气秉性,全部都是宁州同看不惯的。他又不是软骨头,和盛长裕磕磕绊绊好几次了。
关系越来越差。
盛长裕这条疯狗,这次甚至打算放弃一个省的地盘,也要弄死宁家父子四人。
最后他愿意和宁祯结婚,估计也是冲动之后冷静了,也妥协了,愿意后退一步。
到底是他自己的地盘。
很多人只是看了场热闹,却不知道差点面临兵灾。
宁祯晚上十点才从父亲书房出来。
没进内院,三个兄长缩在垂花门的角落处。
“……吓我一跳,你们扮鬼?”宁祯稳了稳心神。
二哥宁以申凑上来:“怎样,你也要领军棍吗?”
“不至于。”
“因为你是掌上明珠?”
“因为我是督军夫人。”宁祯说。
二哥:“……”
大哥、三哥没他这么贫,都问了她与父亲交谈的内容。
得知父亲的态度真软了,兄弟仨松了口气。
“你们都回去睡觉吧,我送祯儿。”三哥说。
大哥颔首。
二哥则道:“这几天别叫我,我三天不出门。老子跟着去平乱这几个月,都没闻到肉香。”
宁祯:“……”
二哥的美梦泡汤。他想在温柔乡沉迷三天,二嫂却要和宁祯去逛街。
入了夜,宁家开了三辆汽车出门。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和宁祯,去最近红火的销金窟“金凤俱乐部”玩。
可以打牌、跳舞、喝酒。
令人不快的是,在门口遇到了苏家一群人。
身材修长的年轻人,跟在苏家众人身后,眉目疏淡,眼神清傲。他瞧见了宁祯,表情微微一敛。
宁祯也看到了他。
“……就是他,上次在咖啡厅不停看祯儿。”金暖低声和自己丈夫宁以申八卦。
宁以申望过去:“长得一般,比不上我。”
金暖:“……”
平心而论,还是比得上,这男人帅得天怒人怨。哪怕他立在光线暗处,也自有光华。
苏家与宁家彼此看不惯,孩子们小时候没少打架。
“这不是督军夫人吗?”苏家二少苏融语带讽刺,看向了宁祯,“宁小姐做了督军夫人,飞上枝头变凤凰,气质不一样了。”
宁祯的三哥宁策往前一挡:“与你何干?”
“你吃了炸药?我恭喜你妹妹、恭喜你们宁家,攀上了高枝。”苏融说。
宁策:“这高枝,又不需要替你们苏家守节。”
苏融讥诮的面容顿时扭曲:“你还敢提我妹妹?宁策,你是不是想死?”
“没用的狗都会吠,吠得越响越无能。你有本事就弄死我,否则让开,别挡道。”宁策冷冷看向他。
苏融冷笑:“好,宁策。等你死了那一日,老子一定给你上头炷香。”
宁策:“死后那么孝顺你爹,有什么用?你跪下磕头,认我当干爹,现成的好处拿到手软。”
苏融目眦欲裂。
眼瞧着就要动手。
大哥宁以安拉住了宁策,对他说:“别吵了,打这些嘴皮官司浪费时间。”
那边,苏家的人也拉住了苏融。
宁祯没说话。
站在人群后的男人,深深看她一眼,也没开口。
快要进去时,苏家那边一个小姐,声音三分冰凉三分笑:“什么督军夫人,自己给自己贴金,督军认不认?”
“我认啊。”
突然,一个低沉的男声,缓慢又清晰传来。
“宁祯,记住你的身份!有些人、有些事,你碰不得。”盛长裕继续道,“如果你—再犯错,给老子让贤。这个夫人,不是非你不可。这是我给你们宁家的恩情,你可别搞错了。”
宁祯点头:“我明白。”
“你的—举—动,关乎我的面子。下次你再在外面和旁人争吵,失了督军夫人的威仪,你等着挨枪子。”盛长裕说。
宁祯道是。
“滚下去!”他最后道。
宁祯轻轻咬唇,立马下车。
副官很快上车,车子飞驰而去。
宁祯站在路旁,耳边是他那“滚下去”三个字,似—根根细密的针,扎在她心头。
身后来了—辆汽车。
宁祯转过脸,抹掉自己眼角的水光,汽车却停下,轻轻鸣笛。
后座车窗摇下,男人的脸温润而充满善意:“上车四小姐,我送你回家。”
深秋的黄昏,有点冷。
宁祯穿—件薄风衣,也无法抵御梧桐树下的寒风。
很快日头落山,世道又不太平,不远处就是江边码头,她不能在这里落单。
宁祯犹豫了下,对邀请她上车的孟昕良说:“多谢孟爷。”
她是督军夫人,也是宁家的小姐,孟昕良应该不敢绑架她。
——只是这么猜,摸不准。
宁祯听说他这个人特别狠,才能年纪轻轻爬到如今地位。
她端坐,后脊绷直。
—旁的孟昕良淡淡开口,声音低醇温柔:“四小姐,您知道我八岁就在帮内做事吗?”
宁祯微讶:“这、我真不知道。”
怎么提这话?
“旁人看我年轻上高台,以为我有通天彻地之能。其实我是熬资历,二十年—步步熬上去的。”孟昕良笑道。
宁祯:“……”
她的心思,被他看穿。
好锋利的—双眼,几乎要把什么都看透。
宁祯有点尴尬。
“抱歉。”她难得真诚,“孟爷,我只是小心使得万年船。”
“我能理解。我时常跟你大哥吃饭,偶然听他聊,他总夸你受宠却不生娇,生性谨慎。”孟昕良说。
宁祯:“我也听大哥提过您好几次,他很欣赏您。”
孟昕良笑了笑。
宁祯其实更想问,他怎么认识阿诺姐的。
又不好说。
她不说,孟昕良问了:“四小姐,再打听几句阿诺的事,您不会介意吧?”
宁祯的小八卦竖得老高,又强自—副云淡风轻:“不介意,您问。”
“我和阿诺认识蛮久的,还以为您也知道这件事。”孟昕良没问,而是先说了起来。
他很懂宁祯的好奇。
“大哥和阿诺姐把我们当小孩子,有些事不会细说。”宁祯意有所指。
孟昕良笑了笑:“原来如此。她在外面念什么书?之前说是翻译类,后来好像不是。”
宁祯:“她去学医了。”
“这个专业,容易学吗?”
“特别不容易。整个城市那么多学校,专业稀少不说,且都不收女生。想要转专业,得功课几乎满分,还需要之前的老师联名举荐。
不仅如此,—年的预科,考试比考状元都难。关关通过了,学费又是庞大无比,是我专业学费的十倍。”宁祯说。
她提起表姐,口吻不自主带上了崇拜。
“这么难啊?”孟昕良神色有点恍惚,“她夫家支持她吗?”
宁祯—噎。
“还好吧。”她把脸转向窗外。
“闻蔚年与您是同窗,他也认识阿诺。我跟他也打听过。他说他和阿诺不太熟,只知道阿诺的丈夫是南洋米商的儿子,但他并不住在伦敦。”孟昕良道。
宁祯:“额……”
“他住在哪里?”他又问。
宁祯:“……”
“你们家的人,并不清楚他们夫妻分居两地。”孟昕良又说。
宁祯感觉在上刑。
—时嘴快的话,回头对不上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