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在柜子里翻了翻,摸出十来个铜板,掂量了两下。“明日去买二两肉吧。”...
只是全心全意扑在一颗石头上的沈璃不知道,在小屋漆黑的门后,有一双眼睛,一直带着笑意,将她的举动收进眼底。在沈璃不知第几次失败之后,青衣衣摆一拂,转身入了里屋。
行云在柜子里翻了翻,摸出十来个铜板,掂量了两下。“明日去买二两肉吧。”
沈璃吸了一夜的月华,无果。早上没精打采地把脑袋搭在石头上睡觉,却忽然听见院门打开的声音,她精神一振,跑到前院,见行云正要出门,没有背背篓,也没有拿包袱,她奇怪:“你今天不卖参?”
“参还在晒着呢。”行云矮身拍了拍沈璃的脑袋,“我出去买点东西,乖乖看家啊。”
“我也去,等等!”沈璃扭身便往后院跑,将昨夜未点化成功的那块顽石往嘴里一叼,又蹦跶着跑回来,含糊不清地说:“走吧。”她觉着既然月之精华不管用,那干脆试试日之精华,她若是点石成金成功了,正好可以买点好东西回来。
行云瞅着她嘴里叼的那块石头,愣了一瞬,没有多问别的,只笑道:“你要如何与我出门呢?集市人多,如果走散了你指不定就变成一锅汤了。不如,我在你脖子上套上绳子,牵着你走,可好?”
沈璃闻言大怒:“放肆!”她两只翅膀扑扇个不停,“我陪你去集市是好意,出于感激,自然是要你抱着本……抱着我!快点,抱起来。”
看着沈璃伸开的两只肉翅,行云怔忪了半晌,而后倏地一笑,竟还真的弯下腰,将沈璃抱了起来,任由她在怀里乱蹭了许久,终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然后吩咐他道:“走路小心点啊,别太颠。”
行云轻笑:“是,都听鸡的。”
沈璃一路施法终未果,行云也不管她折腾出什么动静,都只坦然地走自己的路,待行至集市,老远便听见卖肉的在喊今日的肉价。行云一琢磨,不成,肉又涨价了,二两买不起……这鸡胃口大,铁定吃不饱,回头还得嘀咕,更不知要把这石头戳到哪年哪月去……
其时,忽闻旁边有人道:“哎,算富贵十个铜板。”
行云扭头一看,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举着一面算命幡子,打着半仙的招牌,正捏着一个青年男子的手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从此十字纹来看,是大吉之相,公子近来有福……”行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举步上前。“这位兄台。”他径直将话插了进去,“今日午时,你家中或有火情,若此时不归家,将来必抱大憾。”
此话一出,算命的和青年男子皆是一愣,连沈璃也从他怀里抬起头不解地望他。算命的最先反应过来,他眉头一皱,坏脾气道:“胡说什么呢!去去,别坏了这位公子的福气。”
“是否胡说,公子回家一看便知。”行云淡淡笑着,“今日下午,我还在此处等候公子。”
青年男子既来算命,本就是信奉此道之人,见他说得如此笃定,心中难免打鼓,犹豫了半晌,终于从算命的手里将手抽了回来,疾步往家里走去。沈璃用翅尖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你骗人呢这是?”
“别闹。”行云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是关乎二两肉的事呢。”
行云话音未落,算命的忽然将幡子一扔,怒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行规懂不懂啊!有你这么坏人生意的吗?”
面对对方的愤怒,行云出奇地淡定:“我并不是抢你生意,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若不信,大可在此等至下午,若我的话应验了,你便心甘情愿地将他方才找你算命的钱给我。”
“嚯!你和我杠上了是吧!啊,好!”算命的赌咒发誓一般道,“我王半仙在行里混了这么久,我还不信你了!等就等,回头那小子要是不回来或是你没说准,你……”他将行云一打量,“你就将那只肉鸡给我!”
沈璃一怒,翅膀顿时奓开,还没吭声便被行云轻轻按了回去。“安心,我在这里,没人抢得走你。”
不知他话里有什么奇异的力量,向来都冲在最前面的沈璃竟奇迹般地被安抚下来,竟选择了“好吧,就先相信你”这种选项。是因为……之前都一直被他保护着吗?被这么一个弱小的凡人保护着……
感觉,真是奇妙。
时间慢慢溜走,午时之后,那青年男子仍旧没有回来,王半仙渐渐面露得意之色,行云也不急,只偶尔瞥一眼不远处的肉铺子,仔细听着卖肉的有没有往下喊价。
一个时辰之后,男子还是未来,王半仙笑道:“小子!这回你该认输了吧?肉鸡给我。”
“为何要给你?”行云淡然道,“他不是在来的路上了嘛。”
王半仙往路的那边张望。“小子胡说!哪儿来的人!”这话音刚落,路的拐角处便行来了一对父子,正是方才那位青年和他还小的儿子。他一走到行云跟前便立马鞠躬谢道:“多谢这位兄台啊!若不是你劝我回去,我家小儿怕就要被烧死在柴房了。虎子,还不谢谢这位叔叔!”
小孩咬着手指头,含糊不清地说:“谢谢叔叔。”青年笑道:“我这里也没什么好拿来谢你的,我家娘子让我从房梁上取了两块年前做的腊肉,你看……”
沈璃眼睛一亮,行云跟着眼睛一亮,他果断点头收下:“我不客气了。”
目送青年与小孩走远,行云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王半仙。“十文钱。”
王半仙看得目瞪口呆,拍脑门道:“嘿,还真邪门了不成?这也能算准。”他自包里摸出十文钱放在行云掌心,临走之前又道:“不如……你再给我算一卦。”
行云笑得高深莫测。“今日,你有血光之灾。”
王半仙吓得不轻,连忙抓了自己的幡子,急急忙忙往家里跑。
不日,沈璃听说王半仙那日回家后,因“一文钱也没赚回来”被媳妇用鞋拔子抽了脸,破相挂彩。至于沈璃为什么会听说这样的鸡毛小事,那是因为从那天起,“京城有个真半仙”的言论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你竟真会算命。”沈璃为此表示讶异。
“会一点。”
沈璃沉默了半晌。“道破天机可是会遭天谴的。”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日日都在吃药嘛。”行云答得坦然,但见沈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笑道:“有得必有失,天道自然,万事总是平衡的。”
沈璃哪儿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恍然明白,原来他的短命相竟是这样来的,又惊讶一个凡人能窥得天机,且窥探得如此仔细,可想而知他的身体受反噬的力量也必定极大,而他居然与天道抗衡,活到了现在。
行云这家伙的身份,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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