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娇不疾不徐地用完早餐,回去对着镜子细细打扮了一番,才往会客室走去。
路上,孙妈养的那只锦猫儿慵懒地靠在栅栏旁,泛着幽蓝色的眼珠随着温娇的步伐一上一下,温娇不觉有些好笑。
她笑眯着眼往猫儿那边走去。这只猫也不怕人,乖巧老实地昂着脑袋盯着温娇的一举一动,轻飘飘地喵了一声,奶音缠绵,不禁让温娇心里痒痒的。
她想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但记着她爸正等着她,等会要是粘上猫的毛发,她爸肯定又是一顿教训。犹豫一会她收了手,只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揉捏着它的耳朵,感受了会之间的柔软温度随后便抬脚走了。
会客室离温娇的卧室并不远,即便不是很情愿,温娇还是慢悠悠地走到了白色纱窗边。
温爸爽朗的笑声透过空气毫无阻碍地钻进了温娇耳朵里,“裴岳啊,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
温娇一听,急忙加快步伐往里面走,想要一睹能让如此她爸温声细语嘱咐的人的真容。
拂开珠帘,温娇还未进去就和里面的人四目相对。
这人剪了时下流行的三七分头,显得干净利落。一双剑眉斜飞入鬓,英气蓬发,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暗夜的星空,暗色的瞳孔中夹着几分幽邃,仿若看一眼,便会掉入他设置的诱惑陷阱中。
温娇一晃神,竟愣住了。
知女莫若父。
温爸瞧见温娇这副呆样,心知她又贪图了人家的美色。他手握成拳抵在嘴边,低头轻咳了两声,嫌弃地扫了眼温娇,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他对客人的态度确是长辈该有的温柔亲切,“裴岳啊,这就是我的小女温娇,不好意思,让你见笑啦!”
名为裴岳的人轻微勾起嘴角,话是回的温爸,眼睛却看向站在面前的温娇,“没事,我不笑。”
这一回话既圆了温娇的尴尬,又缓解了温爸的情绪,倒是很巧妙。
温娇落座后心下思忖,看来这人也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寡淡清冷。
温爸又给温娇介绍起客人的身份,“这是我旧友的儿子,姓顾,名裴岳,比你大两岁。”
温娇在外人面前一贯维持着淑女温雅的做派,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顾裴岳,轻轻唤了声,“哥哥。”
她的声音细软柔和,这一声呼唤像是一把软鬃毛制成的小刷子,轻柔在顾裴岳心上扫着,他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不自然。
温爸给温娇倒了杯果汁,并将桌上摆放的几样精致可口的茶点往她面前推了推。温娇笑呵呵地和她爸爸低声说了句话,他们都没注意到顾裴岳的面色变化。
顾裴岳看着温娇柔柔地冲温爸撒娇,白皙的脸庞未加修饰却仍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动人,挺翘的鼻梁微微皱起,低声撒娇时那张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果然如同温爸之前和他说的,真是个珍贵的宝贝。
温娇不知道顾裴岳心中所想,她看了眼对面那人的唇形姣好的薄唇,联想到她曾听老人说过,薄唇的人最是薄情,倒不知道是真是假。
察觉到温娇的目光,顾裴岳颔首一笑,又是一番撩人心弦的动人。
温娇的小心肝噗通乱颤,她掩饰地端起桌上的果汁呷了口,眼睫毛垂着,盖住了眼底的探究。
红梨木的椅背上放着软乎乎的靠垫,温娇往后挪了挪屁股,待脸上的浅红消退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大胆作风,依旧盯着客人看。
呆在这儿听他们谈论商场的诡谲烟云,温娇是无聊至极的,她对这些素来没有兴趣,所以沉陷美色也不会显得不礼貌,毕竟她在这的作用好像也就是摆设般的存在。
温爸对温娇是再了解不过的,大致温娇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能猜出她要整什么幺蛾子。
他正要将话题往温娇身上引时,顾裴岳倒先开口了,“娇娇还在读大学吗?”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温娇时,温娇又呆了一瞬,回过神时才落落大方道,“嗯,在北平念的学。”
温爸幽幽叹了口长气,恨铁不成钢地放下茶盏,“娇娇当年不听我的劝,非要去学工科,这学了一年,不及格三次,再这样下去,离退学就不远了,”他以炙热的目光看向顾裴岳,“我听你爸说,你以前在校的成绩一直遥遥领先,还出国过一段时间,一定是学到了不少知识。你看你能教教娇娇吗?”
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顾裴岳直截了当地应下了,“当然可以,正好我也要在这暂住些事日,如果娇娇不嫌弃,我是可以勉强辅导一番的。”
温娇都没来得及说话,温爸笑呵呵应道,“娇娇怎么会嫌弃呢,倒是裴岳你不必自谦,我是知道你的能力的。娇娇自小被我宠着,性情娇纵些,你千万不要由着她,对她怎么严厉都可以。”
“好。”
温娇觉得顾裴岳应下这一声好时,看向她的眼神里装着些她解读不出来的东西,她隐隐有些不自在。
一盏茶过后,闲聊也恰然而止,温爸起身带顾裴岳去卧房时,温娇也跟在二人身后。
这一比较,温娇才发现这位顾哥哥大概是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的,粗略估计也得一米八多了。
顾裴岳今天穿着件西装,俊逸潇洒且挺拔,宽肩窄腰一览无余。
“小姐,小姐……”
温娇循声望去,只见梅香正站在墙角露出一个脑袋对她招手。她看着已经和自己有一段距离的前方两人的背影,她清清嗓子,对着两人喊了句,“爸,我有点事,先走了。”
看见她爸对她点头一摆手,温娇宛若撒欢的兔子跳着跑了。
温爸无奈地说,“娇娇很活泼,劳烦你以后多多关照。”
“伯父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辅导她的。”顾裴岳看着温娇脑后跳跃的两个乌黑短辫,真情实意地回了声。
温娇跑到梅香所在处,梅香先担忧地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才呼出一口气,“我就说嘛,先生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整日嚷着要揍你,但还是心疼你,肯定不会揍你的。”
温娇刮了下她的鼻尖,“听你的口气倒还有些失望呢,怎么着?是想看我被揍的涕泪横流吗?”
梅香失笑道,“怎么会呢,小姐你可不要冤枉我呐。”
梅香比温娇岁数小一些,她年岁较小时就被她父亲卖给了温家,温爸看她身形瘦小,就让她和温娇做个伴。
温娇一直将她当妹妹待着,亲切的紧。
“找我什么事呢?”
梅香一拍脑门,“文慧小姐给你来电话呢。”
“说是什么事情了吗?”
“邀你去看戏。”
“好,我过会给她回个电话。”
梅香事情告知完毕,八卦的因子蠢蠢欲动,她靠近温娇询问,“小姐,和先生走在一起的那位年轻人是谁呀?生得也太好看了。”
温娇打趣她,“哎呀,香香这是春心萌动了吗?”
梅香轻轻锤着温娇的胳膊,“小姐你不要捉弄我,我和他哪是一个世界的人,倒是小姐你啊,我觉得和他很是相配。”
温娇嘻嘻笑了会。
她忽然正色地看着梅香,一脸严肃,“梅香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不要说这样的话,什么叫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就一个世界,而且还是新世界,”她指着自己的齐肩短发,绷着脸道,“看到了吗?新生活开端的证明。你以后要再瞧不起自己,当心我抽你。”
梅香吐着舌头,假装被吓到了似的身体往后缩,求饶地喊着,“我好怕呀,小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温娇回房给陆文慧回电话时,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的码牌及吆喝声,动静还不小,她心想这肯定一大家子又开始赌牌消遣了。
她瞥了眼墙上挂的西式钟表,此刻刚过十点,陆家的娱乐活动都已声势浩大地拉开了序幕。
“文慧,找我看哪出戏呢?”温娇提高声量,就听到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大概是陆文慧抱着电话去了院外。
陆文慧嗓音略细,“看《天河配》。”
“怎么想起看这出戏了,前几日不是才听过一回吗?”
陆文慧声音有些兴奋,“听戏是假,看人才是真。”
温娇更是疑惑,“看谁呢?梨园我们去过多次了,不说人人都认识,但差不多也都有个点头之交了,这次是为了谁?难道是新来了位我未曾听闻的角吗?”
“对,我昨儿听我三爷说,东边的梨园新来了位角儿,最善秦腔,声音好听的如同黄鹂鸣叫,动人婉转......总之将这位角儿夸得不同凡响。虽然这出《天河配》我们听了不下三次了,但我还是想去见见这位神仙般的人物,怎么样,去吧?”
“好,”温娇一口应下,在家里也无聊空虚,不如去听一场戏,在外面悠哉悠哉,消磨段闲暇时光。更不要说还要被强制学习,那哪是她这等凡人受的苦啊,即便教授她的顾裴岳长相甚合她审美。
两人约了三日后在陆家的梨园特厢见,又随意聊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