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处——
楼重白站在晏希泽位置的侧前方,方便将在场众人的所有动作都敛进眸中。
“在我询问各位问题之前,我先简单将王四少的情况说一下。”
“四少的腹部被利刃捅刺了一刀,而身体其他地方是否还有伤口,则尚未可知,这需要仵作验尸后才知道。值得注意的是,现场并没有遗留凶器,也许被丢弃在其他地方,也许还留在凶手身上,当然,后者可能性很小。”
“以及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现场没有拖曳的痕迹,而要将四少一个大男人搬运到之前看到的位置,这难度太大,危险性也太大,我们先不作考虑。”
“所以——”楼重白环顾四周,缓缓而道:“方才我们看到的,便是凶案发生的第一现场。”
“那么,请问诸位,有谁在方才离开过宴席?”
沉稳的语调落下,场面一时极为安静,怕是落针可闻般。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犹犹豫豫的声音响起:“我……我出去过,”一个看起来刚刚及冠的男子站了起来,见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他微一哆嗦,却依旧挺直了身板说道:“看,看什么呢?我既然敢站出来,我就不怕你们怀疑,反正我本来就没杀人。”
听到男子的话,楼重白眼中划过一丝笑意,“那不知这位……”
“许清明,我叫许清明,福康药堂的少东家。”男子骄傲道。
“许公子,你离开宴席是去做什么?”
许清明扬首:“出恭啊,酒水喝多了,自然是要去解决的。”他想了想,又道:“我不认识路,所以来回都找了山庄里的下人带路,你可以去问问。”
点了点头,楼重白表示了解。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接下来又陆陆续续站出来几个人,有人同样说是出恭,也有人是说出去透风的……总之,借口五花八门,可能是真,但也可能是假的,这就需要等应天门的人来核实。
这不,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留着胡茬,眼神精明,挺多人都知道的一个卖皮草的走商,姓曹。
曹老板看起来不慌不忙,态度很是彬彬有礼,“敝人姓曹,也离开过宴席,也没什么多大的事,只是坐得久了,想站起来走走,也就出去走了会儿。”
楼重白依旧点了点头,神情没有多少变化。
又等了一会儿,见迟迟没人站出来,楼重白才说道:“还有人离开过吗?若是现在不站出来,等后面查出有人说谎,怕是要重点关注你了。”
这话落下,气氛隐隐有些躁动。
依旧没人。
“那就……”楼重白的话还没说出口,岑星突然截断他的言语,道:“还有两个。”
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她身上。一旁的伏疏无奈扶额。
岑星起身,指向之前骂过她“说狗屁话”的男人:“他出去过。”又指向另一个现场少有的女商:“她也出去过。”
“臭丫头,你说什么呢?”男人丝毫不顾形象,跳起来就骂人,言辞之恶劣不逊于那些街头巷口的悍妇。而那个被指的女商却是面无表情,仿佛岑星说的人不是她。
男人身边的人瞧见楼重白微冷的表情,赶紧上前安抚住男人:“哎哎哎,何老板,别生气,别生气。跟个小丫头生什么气呢?何老板若是没出去过,说一声不就好了,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这话一出,何老板眼神闪烁了一瞬,又很快把火气洒向劝说他的人:“我出没出去过,他妈关你什么事?你管那么宽作甚?”
行了,到这也不必多解释啥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何老板绝对是出去过的,只怕出去了还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这么“虚张声势”。
至于他到底出去做了什么……
“庄主,应天门的人到了。”一个小厮从远处跑来,身后还有一群身着应天门统一服饰的人,其中带头的,又是一个衣着细样略有不同的捕役。
林定今年二十八,是应天门身手最好、头脑最灵活的捕役,经常在加州城内走街串巷,认识的人上至东街富贵人家,下至西街穷徒乞丐,有赖于他热心助人的心肠,加州城百分九十的人都认识他,剩下百分十就是没见过他,也听说过他。这次听闻秋渚山庄出事,他也是第一个要求过来查案的。
“楼大人,又见面了。”林定扬着爽朗的笑容,快步走到楼重白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楼重白淡笑应声。
“行了,话不多说,尸体呢?”林定晃了晃拿着佩剑的右手,眼神看着众人,嘴里的话却是问楼重白的。
晏希泽招手,示意一名下人给林定带路。
林定朝晏希泽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自己的下属:“虎子、老刘,你们两个留下帮楼大人,其他人,跟我去案发现场。”
林定来得风风火火,走得也是风风火火,但他的这一到来,却立刻调动起在场的氛围,众人不再像方才那般,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反而左右窃窃私语起来,场面顿时有些热络。
岑星对此轻叹一声,不着痕迹地看了楼重白一眼,眼中隐隐有些笑意。
小白实在是个沉闷的人呢!
至于晏希泽,更是小声揶揄道:“重白,你看到没,这就是区别。”他望向林定离去的方向,道:“林定确是个人才。”
一个人是说句话都使人噤若寒蝉,一个人却是仅仅站在那,就能活跃气氛。
楼重白面不改色,像是没听见晏希泽的打趣。他和被留下来的虎子、老刘简单说了下情况,三人商量了一会儿,最终由老刘在这儿看着众人,虎子去山庄其他地方问话、找线索,而楼重白则是一个一个单独细问众人。
虽然岑星也想参与其中,可惜她目前也是“嫌犯”之一,(即便她没有离开过宴席),因而只能无聊地坐在座位上。
不过……
岑星转了转眼珠,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双手搭在面前的桌案上,右手附在左腕上的手环,手指轻点,借着桌案,在案上投影出一个画面——那是之前她看到王四少尸体时,利用手环扫描、拍照的画面。
之后,她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摆出一副似是发呆,实则观察画面内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