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贪来的温情
这位奉天公主好生眼熟,在哪里见过呢……董长鹤胸中憋着股闷气,窝在摇椅中将公主“劫”法场这件事从头细细梳理。
“老爷!”一个蓝衣家奴猫腰走了进来,靠近董长鹤身侧,贴着他的耳朵根悄悄说了几句。
董长鹤听到,眼睛一亮:“快带她进来!本府还以为她永远都只是一枚没用的棋子呢!”
不一会儿的功夫,蓝衣家奴便领着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走了进来,董长鹤捏着自己白胖的下巴,用一只狼盯着一只自动送到嘴边的小羊的眼神,看着进来的女子,房门在她的身后被静悄悄的合上……
在大雪里意气风发站了半天的公主,此时正泡在浴桶里化开自己冻僵了的筋骨。
“你别光搓一个地儿啊,我的大丫姐姐!往下往下!再往下一点,腰窝下面!”雨歌对大丫给她搓背的手艺极为不满意,向背后弯着手臂比划着。
“真烦人!你自己搓!”大丫红着一张脸,眼睛抬起又连忙低下,被身前的这一幕猎艳春光扰得心神不宁。
“我说你这宫女的架子到比公主还要大!我要够得着还用你帮忙搓吗?!”雨歌气哼哼的转过身,一把夺过大丫手中的布巾砸到水桶中,唰的站起身来,晶莹的水珠顺着白皙紧致的少女胴体一串串滑落下来。
大丫一个趔趄,从木凳上向后倾倒蹲坐在了地上,呆愣愣望着一 丝 不挂的雨歌,一道鼻血哗的流了下来,连忙翻身爬了起来,用手背堵着鼻孔匆匆跑了出去,“我去洗洗,一会儿就回来。”
“你别回来了!帮我搓一次背,流三回鼻血!我看你是肉吃得太多,上火啦!”雨歌一边口中叽歪,一边自己擦洗起来。
忽的只觉背后一阵轻风扫过,也没有听到别的声音,但是雨歌直觉上就感到有人潜了进来,手中用力的拧着布巾,心中愤恨的言道:“好你个姓董的,不但在行馆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安排了一帮子官兵,竟然还胆敢派人潜进来监视我!”
背后有人的感觉越来越强,雨歌攥紧拧成棒状的布巾,突然转身,向身后用力抽去,没想到布巾不但被对方牢牢抓住,她另一只手的手腕也被对方握住,那人顺着雨歌扑过来的势头,将她揽到怀中带出了浴桶,旋转到帘幕之后时一件猩猩红的毛皮大氅已经裹在了雨歌的身上。
细长的俊目,微微翘起的嘴角,淡淡的梅花香气,离雨歌这样的近,近得她都觉得自己似乎嵌在了他的怀中。
“三郎?!”
雨歌刚要开口追问,外面响起了推门声,三郎忙用手轻掩住雨歌的嘴。
“公主?!公主?!这么会儿人又跑哪去了?!”是大丫的声音,“我给你叫来一个搓背搓得好的宫女,让她给你搓吧?!”然后是大丫出出进进找人发出的脚步声。
三郎搂着公主往怀中再紧了紧,悄无声息的往帘幕深处错了错,几乎在同一时间大丫从掩着他们的帘幕旁经过,“奇怪了,人呢?”探身看看暖阁里没有,转回身到了外间,对那名他带进来的宫女说,“那你就把浴桶什么的收拾了吧,我出去找找公主殿下。”
“是!姑姑!”
大丫开门出去,外间屋传来宫女掏水、擦地的声音。
雨歌握住三郎的手,从唇边缓缓拉了下来,只开口,不敢出声的问道,“三郎怎么来了?”
三郎也只张口不出声的回答雨歌:“法场一番争斗好凶险,我担心你,实在挨不住过来看看。”
没有声音,但是她似乎只用心就能知道他在说什么,而他也一样。
“外面那么些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行馆是我出钱找人修缮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只要我想进来就有办法进来。”
雨歌将头埋在三郎的胸口,那颗心跳得是那么快,外面的宫女干活可真慢,不过雨歌希望她能再慢一些,她真怕宫女打扫完出去,三郎就会离开了,多难得的美男在怀软玉温香啊。
“雨歌……”三郎的指尖缠绕着雨歌耳边湿漉漉的发丝。
“嗯?”雨歌仰起脸,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
他想和她说:不要去和亲好不好?等一切都了结了他们一起远走天涯好不好?他要好好的待她爱她,不再让她受一丁点累、吃一丁点苦,只让她快乐,无忧无虑的快乐。但是他不敢开口,他怕她拒绝,她是赵雨歌了,不再是赵子瑛,她要的是完全颠覆从前的生活。
雨歌抚开三郎忧伤的眉头:“三郎跟我去女珍吧!你放心我老婆他人好好,小狐人更好,你们一定会相处的很快乐的!”
三郎有些苦涩的抬起雨歌的下颌,那双眼睛那么坦荡,似乎将她的爱情分成三份交给三个不同的男人并无不妥,又或者……她根本就没有真的对谁动情,也不愿、不敢真的动情,她只想玩世只想快意只想简单……想到这,三郎只觉心中阵阵抽痛,三年前到底是怎样的伤害,让子瑛亲手将自己抹消干净。不过,到女珍的路还长,他不相信凭借他梅渡羽还争不过雪里狐、王大丫,还有那个未曾谋面的萧慕城。
想着,不禁微低下头,在雨歌的唇上轻点了一下,刚抬起头,就被雨歌追上来也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那就再点回去,她又再啄回来,来来去去,去去来来,便唇齿相含口舌依偎,痴缠到了一处,前世今生,有着多少不舍。
大丫寻了一圈回来,却看到雨歌就坐在房中,抱着一件猩猩红大氅发愣。
“你去哪了?!我这前院后院的一趟好找!”眼睛瞥到大氅上,剑眉一下子立了起来,一把抓过来,“梅渡羽来过了?!刚刚你们就藏在屋中?!”
“没有啊,没有来过。”雨歌口中吱吱唔唔,将大氅又夺了回来,“这是‘嗖’的一声……从外面飘进来的!”
“你撒谎都不带眨眼的啊?!”大丫刚要使用必杀绝技“无敌拧你小耳朵”之“不但要拧还要拎起来转三圈”的终极大招时,雨歌滋溜一下从大丫腋下钻了出去,并转身在大丫屁屁上补了一脚,还气人的吐了吐舌头,“你这是红果果的嫉妒!”
很快便到了期限第二天的深夜,大丫闭着眼其实根本就睡不着。一翻身,险些把他的魂吓跑,公主一身雪白中衣,披散着头发耷拉着眼皮抱着枕头一声不响的站在他的床头。
大丫抬手在公主眼前摆了摆:“梦游呢?”
“梦你个头!”公主将枕头砸向大丫,大丫一骨碌滚到了床里边,于是雨歌趁机爬上了大丫的床占据了暖暖的被窝,“本宫今夜要在你这里睡!”
“不行!”大丫应激的脱口而出,脸紧跟着就烧了起来。
“我是公主!我说行就行!”两只手揪住被边,一直拉到鼻尖下面,眼神中闪动着不安。
大丫看到那样的眼神,心中一下子就软了,轻轻地抚着雨歌的额发,“别担心小狐一定会准时回来的,我们要相信他。”
“我是信不过赵穆。”雨歌揪住大丫的中衣,像受惊的小兽一样扎在他的颈窝里,冰凉的鼻尖蹭着他脖颈处敏感的肌肤,“我好担心大家会出事。”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大丫抱紧雨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才渐渐的听到自己怀里传出狗狗样的呼呼声,“就算拼了我的性命,也不会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眼看,就要到第三日的晌午了,太阳出奇的大,出奇的烈,恍惚一下子从寒冬跳到了炎夏,昨日的大雪很快就消融了,只留下一滩滩的泥水。
雨歌抬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眯眼望着滚烫的太阳,心中惴惴。
大丫捏住她的手,这么热的天,指尖却如冰冻般的凉,“雪后初晴,是好预兆。”
“只怕过了头便成了煎熬,时冷时暖,这是异象。”雨歌正说着,院门外忽然传来争执声。
一个女子焦急的声音:“我有急事要面见公主!”
“公主是你随便见的吗?滚滚!”
“我叫阿离,麻烦差官大哥跟公主说一声,公主她认得我的!”女子焦急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我管你阿猫阿狗的,叫你滚听到没有!”说着就要倒提手中的长枪,用枪柄去打那名女子。
“住手!”公主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过来那人手中的长枪,紧接着一巴掌招呼在了那人的脸上,“董长鹤让你们来是限制本宫自由的吗?如果是,本宫现在就能定他个忤逆犯上的罪名!”
守门的官兵听到,纷纷惊慌的跪下。
公主将阿离拉进行馆,阿离面对雨歌连忙跪下:“阿离先前不知公主身份,多有冒犯,请公主殿下恕罪!”
“这个节骨眼,还提什么冒不冒犯,是不是三郎叫你来?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情?!”公主焦急的问。
阿离点头如捣蒜,忍不住眼泪就跑了出来:“公主,您快些离开杭州吧!三爷叫我告诉您快快离开!”
“到底出了什么事?!”
“董知府不知从哪里知道您这些日子和三爷交往甚密,他开始怀疑三爷了,已经派兵围了梅府,三爷担心他狗急跳墙,会对您不测!让阿离逃出来给您送信,叫您立即就离开,不能再耽误了!”
“我怎么可能丢下三郎不管?!来人!备轿!去梅府!”
“我和你一起去!”大丫抓住雨歌手臂。
“不行,你要留下来!”雨歌握紧大丫的双手,“一旦小狐未能及时赶回来,或是出了别的变化,大丫姐姐你要带着和亲护卫队与他们誓死相抗保卫百姓安全,一旦有百姓受害,杭州定生民变,杭州乱了,浙江就乱了,那么不用狼国攻打,大照将会自取灭亡!”
雨歌从未如此认真郑重过,大丫心中担心她的安慰,嘴上却说不出一个不字,只抬手让下人找来蔡保,“蔡公公你带着陛下圣旨,率领二十铁骑,护送公主前往梅府,如有任何一个人对公主不敬甚至危及她的安全,当场立毙!”
蔡保是想避事也避不及,被强行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只能硬着头皮去调集二十铁骑,跟随公主凤轿出了行馆,门口围守的官兵看到这个阵势没有一人敢阻拦,燕翅般向两旁闪开,让出了一条弯曲的道路。
到了梅府气派的正门前,雨歌匆匆下轿,却未看到一个兵丁的身影,“莫非是在院内?”雨歌跨上台阶,大力的扣着门环。
门房见到雨歌先是一惊,然后飞快的跑了进去,禀告梅渡羽公主銮驾到了梅府。
“雨歌?!”梅渡羽见公主如此十万火急赶来,不由大惊。
“你有没有怎么样?!董长鹤他们人呢?!”雨歌忙拉住三郎袖口问道。
“我这里很好啊,没有出任何事。”三郎满面惊疑。
“不好!”雨歌懊恼的拍了下头,“我真蠢!上当了!”此话刚一出口,呼啦啦上千兵勇从四面八方深巷院末蹿出围了过来,董长鹤一人当先站在最前面,面带奸笑。
“董长鹤你反了不成?!竟敢带人围逼公主殿下!”蔡公公怒指董长鹤,喝斥道。
“蔡公公您眼花了吧?这哪里是公主殿下,明明是个冒牌货,和梅渡羽联手要行刺公主銮驾!我已经查清,奉天公主进城的那天派人行刺的幕后主使者就是这对狗男女!”
“董长鹤你疯了不成?!咱家是皇上钦点的和亲使官,公主殿下的玉面尊颜,我会不认识?!”蔡公公说着就要去掏圣旨。
“算了,蔡公公!圣旨对目无王法的人,就形同一张废纸!他说是假的,你就算把皇帝搬出来他也能面不改色的说是假的!”雨歌巍然面向董长鹤,“董贼!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董长鹤撇了撇嘴,道貌岸然的说,“身为杭州知府,老百姓们的父母官,我当然是要为民除害,将祸乱得杭州城不得安宁的乱匪全部铲除!”
“不得安宁?!依本宫看,不安宁的是你们这帮祸国殃民的贪官佞臣吧?!”
“装得还挺像!”董长鹤梗着脖子斜视赵雨歌,朝后面的兵勇们扬了扬手,不明真相只知听令于董长鹤的官兵们手持刀枪一步步向公主他们逼近。
公主这边却只有二十人的铁骑兵,一字排开护在雨歌他们身前,被董长鹤的人逼得一步步退进了梅府大院中,但是很快的梅府中便一下子涌出数百名手持兵器的家丁,训练有素的保护在公主和梅渡羽四周。
“你们这些人,不要被董长鹤遮蔽了耳目,想一想谁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是陛下!”蔡保将圣旨高高举过头顶,“我是皇上钦命使官!公主怎会有假?!”
往前推进的兵勇听到蔡保这句话,多少有些犹疑,脚步停了下来,议论纷纷。
“她当然是假的!因为真的公主殿下在这里!”董长鹤将手一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个和大丫差不多魁梧的宫女搀扶着一位华服繁饰的女子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