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苏湘,周承钰的武侠仙侠小说《周先生的恋爱调查报告》,由网络作家“猪头猫猫头猪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苏湘是个有案底的女人,离过婚,母亲改嫁,身边没有任何亲人。目前在一家奢侈品店工作,虽然琐事不断,但她非常感恩能有公司接纳她。一个下雨的夜晚,苏湘捡到了一只小猫,顺便救了一个醉鬼。周承钰便是那个醉鬼,看似与流浪汉无异,其实他的真实身份是个法医,在多次遇见那个女孩之后,他便再也没在马路牙子上喝过酒,甚至剪了头发,换了干净衣服,并且重新回到了警队……
这天下大雨,苏湘在回家的路上捡到了一只落水的小猫。
她这人心硬,不爱狗也不爱猫,可是,雨下得太大,短短几分钟就淹到了她的脚脖子,黄豆大小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几乎要将整张伞面砸穿。苏湘一只手艰难地顶着伞面,一只手攥着伞柄,正在全心全意抵抗狂风骤雨的功夫,她在下水口看到了一只“耗子”。
该耗子骨架大,肉却不多,两只爪子仅仅攥着下水道的入水口,似乎是十分艰难。
不知道是巧合,或者是上帝指引、福至心灵,它对着苏湘的方向,细微地哀嚎了一声。
苏湘心中一动,像是心被什么狠狠攥了一下。
她将伞移近了些,细看之下,才发现这是一只小猫。
三花猫,大概是母的,小得可怜,眼睛微微张着,还没脱掉蓝膜。
苏湘的裤脚已经被大雨淋得湿透,她将小猫放进雨衣的内侧口袋,贴着自己的胸口,用人体的热气烘着,小猫立即安静下来,似乎是感受到了安全。
雨越下越大,水势蔓延到小腿,可公交车仍没有来。
苏湘咬了咬牙,对路过的出租车招了手。
好几辆出租车擦着她走过去——现在都是网约车了,谁还站在路边招手啊?
终于,一辆车停在她身边,车窗下降,从里面探出一只头来,“姑娘,去哪儿?”
“梅亭新村”
“太远了,二百成吗?”
“太贵了,就不能打表吗?”
“不行啊,姑娘,下大雨,我也是拿命赚钱。你快上车吧,这儿地势低,一会儿说不定淹到胸口呢!”
小猫在口袋里呜呜叫着,小小的头蹭着苏湘的胸口,似乎在找奶喝。
苏湘的心弦被拨了两下,一冲动,也就拉开了车门。
这小东西仿佛有妖法似的,她不过是多看了它一眼而已,现在为了她多花了二百块。
苏湘有点心疼。
司机师傅说得没错,雨果然越下越大,沿途遇到的兽医院也都陆续关门了。苏湘抱着小猫坐在副驾驶上,心想:对不住了,小东西,今天就看你的命吧。
小猫的鼻息热乎乎的,轻轻拂在苏湘的手上。
雨水如同倾泻一般倒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司机师傅打开了雨刷器,才能在水幕的间隙中看到一点路况。
路上行车大多放慢了行踪,也有那不要命的,变道擦着前车超过去。“哼”,司机师傅冷笑道,“这样开车迟早死在路上。”
他的车在“胆小鬼”的那一排缓缓前行,最终还是堵在了沿江路,探出头去往外看了两眼,司机道:“前方发生事故了,可能要等个十来分钟。”
“嗯,没关系”苏湘道“我不着急。”
车厢内沉寂下来,霎时间,只有车载电台的电流声,一个陌生的女人用粤语唱:难舍难分再抱紧些,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苏湘有些不适,将视线投向窗外。
人行道上的行人各凭本事,有的撑伞,也有的将包顶在头上,赶鬼似的飞奔到附近的地铁口。慌乱的人群中,唯有一个人坐在路边,任凭大雨将他淋个湿透。
苏湘从一首歌的开头看到结尾,他仍旧是坐在原地。
“哟,怎么了这是”司机往苏湘的方向看了一眼,“死啦?”
那人仿佛听到了司机的说话声,往苏湘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空茫茫的,仿佛是还没反应过来。
“肯定喝了不少”司机笃定道,“一看就醉死了。”
苏湘想了想,隔着车窗将伞递给他。
他没接,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苏湘。
“没用”司机道,“他现在醉死了,什么感觉都没有,就跟个行尸走肉差不多,你别管了姑娘。前面车好像松动了,咱们快走吧。”
苏湘道:“他一个人在这儿行吗?”
“不行怎么办呐,你把他带回家去?”司机道,“姑娘,不是我说你,看你也不像本地的小姑娘,一个人在大城市混啊,要把心硬起来,日子才容易过。”
苏湘没说话,皱着眉看了几眼,便任由司机开走了出租车。
路上,司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看这个也看不过眼,看那个也看不过眼...你自己怎么办?...”
苏湘听得双耳流油,好不容易到了单元楼底下,她付了钱,用手捂着猫头冲进家里。
小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来,还有微弱的气息,苏湘一边用暖风机轻轻地吹着,一边用打湿的毛巾擦拭。
一声啼哭似的猫叫后,它活了过来。
苏湘暂时不知道叫它什么,冰箱里还有羊奶粉,喂了一点后,她暂时给这只小猫取名叫生煎包。
小羊生煎嘛。
晚上苏湘将它安置在纸箱子里,就放在床边上,半夜起来上厕所,生煎包蜷缩在她的旧衣服上,身体微微起伏,她便放心睡下。
苏湘从未想过要养个什么活物,可是,几乎在对视的一瞬间,她决定养生煎包。
生煎包是她的小猫,她是生煎包的人类。
苏湘在奢侈品门店工作。
算不上是爱马仕那种一个包可以付首付的奢侈品,但也绝不算便宜了,常有附近的小白领,省吃俭用,把自己饿得发飘,只为了买个中看不中用的包。
三年来兢兢业业、努力工作,升了副组长,对她这种有案底又没什么学历的人来说,已经到头了。
副组长除了每个月比组员多拿五百工资之外,没有任何实权。
在大都市里,她的那点工资还是少得可怜。
服刑期间她也学过一些手艺,监狱里有大专的函授课程可以修,拿到毕业证就可以减刑,那时候狱警推荐她去学个需要技术的专业,出来找工作也方便些。
她选了服装设计,可惜出来以后没有公司敢用她。
尽管如此,苏湘还是将为数不多的工资匀出来,报了夜校,也是修服装设计专业。
她对自己没信心,背着那么沉的案底,她确信大概一辈子都直不起腰来,也不会有设计公司愿意录用。
她只是喜欢上课时候的感觉,那让她恍惚想起坐在高中教室的时候,一切都是如此的洁净安宁。犯罪、入狱、案底,之类沉重的字眼,与她无关。
她只是个扎着马尾辫坐在教室里的女同学,没什么钱,校服袖子都被磨得没了颜色。
这天下班,她却罕见地请了假。
苏湘带生煎包去看兽医。
生煎包已经捡回家好几天了,吃了好几天羊奶粉,苏湘看它吃饭排泄都没问题,只等积水排干净,选一个天晴的日子,带生煎包去做一次体检。
兽医说,小猫已经到了可以吃猫粮的年纪了,只是营养不良,看不太出来。
她做了驱虫和疫苗,小猫窝在她怀里略微挣扎了两下,便乖乖从命,医生都说没见过这么听话的小野猫。
尽管知道这都是哄着主人说的,苏湘还是心情大好,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走在沿江自行车道上。
路上有夜跑的人,带着耳机,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
时候是夏末,秋老虎猛烈,白天依旧是三十多度的高温,夜里沿着江,晚风将水汽带上来,通体熨帖。
生煎包很安然的坐在车篓里,眯起眼睛。
走过几百遍的路,苏湘闭着眼也能走完。将要转弯的功夫,她却突然刹住了车,在一麻袋土豆面前,差一点就撞上了。
坐在车篮里的生煎包狠狠一震,不满地“喵”了一声。
苏湘将手伸进去摸了摸它的头。
路过那袋奇形怪状的土豆时,苏湘不免多看了两眼。
土豆中间是个毛剌剌的...厄..人头。
苏湘这才发现,这袋奇怪的大土豆是个人,还是个醉倒在路边的酒鬼,手里攥着酒瓶子,闷倒驴,五十二度。
醉鬼的手在微微晃动,大概还活着。
苏湘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多看了他两眼,就骑上车走了。
走出去不到一百米,又噔噔蹬跑了回来,往醉鬼手里塞了瓶矿泉水。
“今天买盒饭免费送的,归你了。”
“别在这儿喝酒,一会儿城管过来赶人了。”
“听得见我说话吗?”
“...”
“算了”苏湘说,“注意安全”
很快便跳上自行车走了,一人一猫消失在夜色中。
后半夜,巡逻的警察果然到了这个路口。
小巡警拍了拍他的肩,“嗨嗨,别在这儿睡觉,这儿是马路,知道吗?”
醉鬼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
老巡警到底有些经验,仿佛是认出了他,对小巡警道:“把他扶到值班室吧。”
“不用了吧,给他家属打电话不就行了吗?”
“让你去你就去,快点。”
“师傅,这人谁啊?”
老巡警叹了口气,“嗳,一会儿再告诉你,现在,先给你师傅搭把手,来——”
两人一左一右架起了醉鬼,迎着路灯,小巡警才看清楚,这人似乎跟对光荣榜的上的“年度新星”有七八分的相似。
大约是他看错了吧。
年度新星怎么会醉倒在马路牙子上呢?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将他扶到了值班室。
“师傅,他手里攥着的是什么呀?”
“酒瓶子,让人看着影响不好,你快扔了吧”
“他不肯松手。”
“你动作快点,趁他没反应过来把酒瓶换成把矿泉水塞他手心里就行。”
“...”
这一夜,苏湘和醉鬼都平安到了家。
接连几天,苏湘都路过了醉鬼,她也习惯性地将一瓶水扔到醉鬼身边。以至于该醉鬼醒过来,发现一连几天手里攥着的都是矿泉水瓶子,不由得匪夷所思:
这玩意有度数吗?
难得休假一天,苏湘将积攒了好几天的脏衣服和床单被套拿出来洗晒,整个阳台都被她铺满了织物,洗衣液的清香被阳光一晒,幽幽地蒸发出来,满室盈香。
苏湘接了个电话,是街道办陈大妈,让她相亲去的。
陈大妈是好人。
苏湘出狱的时候,有几个月的时间受街道办的监管,每个月都要定时向辖区派出所汇报情况,陈大妈就算她的证明人。
陈大妈的姓名已不可考,她自己也不爱说,年轻的时候在钢铁厂工作,人称“铁姑娘”,从岗位上光荣退休后,就到了街道办。
人如其名,铁姑娘就算老了,也是铁姥姥,眼睛里不掺沙子。
刚开始对苏湘,她是提防戒备的,年轻轻的小丫头,犯下经济案件,一看就是个不简单的,长得又柔柔弱弱,那就必定是心机深沉了。
好几次她为难过苏湘,苏湘像是不知道似的,照旧是淡淡的,面上不大看得出来。
日久见人心,时间一长,陈大妈也就放下成见了。
在她眼里苏湘是个听话本分的姑娘,人也勤快,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平时生活素净,是个过日子的好材料。
她不明白苏湘怎么就为了个贪字犯下经济罪。
也追问过几次,可是,苏湘不爱说,只是一句“年少无知”便搪塞过去。
陈大妈也学会不再追问。
或许真的是年少无知吧,可是,根据她这么多年识人的经验,苏湘年轻时也不会是个虚荣轻浮的性子。
苏湘的观察期早就过了,现在反倒是陈大妈主动照顾苏湘。
“小苏,大妈不是多管闲事,我也不跟你来虚的,这次的小伙子,也是刚出来没多久,但是人家有学历啊,学计算机的,如今在一个研究所里工作,又有学历又有技术的,为人也好...”
苏湘叹了口气。
陈大妈还是老一套的思想,觉得女人还是要结婚才算有个归宿。
“大妈,我今天上班,没空。”
“别废话,我在阳台上看到你了,今天你肯定休假,一会儿来大妈这儿,大妈有好东西给你。”
苏湘挂了电话,在阳台上冲对面的陈大妈招了招手。
铁姥姥从实权的岗位上退下来,脾气又不好,除了苏湘还真没多少人乐意搭理她。
她也是寂寞得狠了。
苏湘给生煎包灌满猫粮,提了点新鲜的蔬果到对面陈大妈家。
老太太正挨家炒菜呢,地方小,又破烂,油烟机突突突地光喊号子不工作,整个客厅都是油烟的味道。
一边炒一边说,“这小伙子啊,人其实不坏,就是性格孤僻了点。也是,遭此劫难,谁不性格孤僻啊?他妈跟我说了,对儿媳妇没要求,只要人好就行...”
苏湘磕着餐桌上的瓜子,心不在焉地答道:嗯嗯。
心想:人家大概率也不会看上我。
那个大男孩的父母是中产阶级,入狱,对他来说只是人生的一个插曲,一脚踏错,改正重来即可,而对苏湘,则是灭顶之灾。
苏湘不觉得他们是一类人。
可她打算给陈大妈一个面子。
吃饭的时候陈大妈絮絮叨叨些“你一个人怎么过啊”“没人照顾你可不行”“再过两年生孩子的好时机都过去了”
听到孩子两个字的时候,苏湘的眼睛黯了黯,到底没说什么。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苏湘应付完了一顿晚饭,拎着一篮子新鲜的瓜果蔬菜回了家。
底下沉甸甸的,压了一块大腊肉,是陈大妈自己腌的。
夜里苏湘骑着自行车去赴约。
她对这头亲事没什么企图,也就没打扮,白T恤牛仔裤,脚上穿着运动鞋就去了。到了地方才发现,对方仿佛选了个高级餐厅,进出的人西装革履衣香鬓影,穿得像个服务生的苏湘差点连门都没进去。
到了卡座,发觉对方也是T恤大裤衩,穿得比她还休闲。
二人寒暄了几句,对方倒不抠门,替苏湘点了一份牛排套餐,道:“其实我觉得出来相亲吃沙县小吃就行,但是,我爸妈把这件事看得很隆重,所以我才来了。”
苏湘听出了他的意思,“没关系,其实我也不喜欢破费。”
“恩”他低头看手机,“你先吃吧,我工作还有点事。”
显然是不愿多说的态度。
苏湘亦不勉强,也低头看手机。
这里大约是个主打浪漫氛围的餐厅,情侣卡座很多,大多是来约会的,室内的灯光与音乐都很暧昧。苏湘与他的位置临水,波光如同碎金般流动着。
来约会的多,像苏湘这样各自低头玩手机的少,他们就显得尤其突兀。
尤其是对面的情侣,转过头来看了她好几次。苏湘觉得尴尬,越发将头埋到手机上了。
就连约会对象也发觉了,道:“咱们这样不说话是不是也不太好?”
“还行”
“我叫赵皓东,你呢?”
“苏湘”
“...”
赵皓东没话找话地说,“对面那个男的好像认识你。”
从苏湘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一颗人头的后脑勺,她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以前的顾客。”
“你谈过恋爱吗?”
“谈过一次,后来分手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合适。”
“...”
谈话再次陷入僵局,这次,赵皓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苏湘借口上厕所,在天井抽烟。这里是典型的南方建筑,厕所设在天井的角落里,前面摆着不值钱的吊兰,阻隔一点厕所的异味。
烟雾缭绕中,她注意到有个女人一直隔着洗手池的镜子打量她,苏湘把目光投过去,对方又慌乱地移开眼睛。
苏湘确信——她不认识这女子,这人却认识她。
她想象不出有生活里有任何人符合上述条件,不由得盯着她的背影呆住了,她看起来像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呢?——一定在哪里见过,但不是工作上。
直到一个熟悉地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下意识转过头去,片刻后,才意识到对方叫的不是她,而是那不断打量她的女人。
“怎么这么久?”
那人信步上前,大约也看到了苏湘,一时间愣在原地。
苏湘倚在墙根上,默默地抽烟,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女人,笑道:“刚才是你们俩坐我隔壁?”
对着男人的方向喷了一口烟雾,“怎么,看我出门很惊讶么?”
男人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
苏湘抽完了最后一口,将烟头狠狠碾在垃圾桶上方,便转身走了。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连个眼神都欠奉。
回到卡座,赵皓东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苏湘摇摇头,“出去抽根烟”
“你抽烟吗?”
“你不抽吗?”
“...”,他说,“我不太喜欢女人抽烟”
苏湘点点头,不置可否。
正当此时,那一男一女也回到隔壁的卡座,拿上包,匆忙结了帐便走。
赵皓东道,“我总觉得你们认识...刚才是出去吵架了吗?”
“Bingo”苏湘低头叉着盘子里冷掉的牛排,“我前夫和他老婆。”
“...”
“吃吧,不吃就冷了。”苏湘敲了敲碗沿,“我也难得出来吃顿饭。”
赵皓东将目光收了回来,低头扒饭。
吃过晚饭,苏湘便和他分道扬镳。
赵皓东礼节性地提议要送她回家,苏湘坚决婉拒。不是一路人,何必为无所谓的礼节浪费时间。
临别之前,赵皓东问她,“你前夫是景仙地产的CFO?”
苏湘从豪车中推出自己破破烂烂的二八大杠,笑嘻嘻道:“不,我前夫是他前姑姥爷,我是他后姑姥姥”,然后,骑着吱吱嘎嘎乱响的自行车,蹭一下窜了出去。
天热,宁愿绕远一些,也要在沿江的路段上骑车。车篓里放着相亲吃饭时打包的甜点和羊排,苏湘怕它们沿途坏掉。
醉鬼依旧坐在老位置,不问世事的样子。
真奇怪,原先这一片许多流浪汉,都被送到收容所了,也不知为何独留他一个漏网之鱼。
苏湘从车篓里掏出矿泉水,放到了他的左手边。
醉鬼难得清醒,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苏湘有些不舒服,仿佛审问似的。她道:“放心喝吧,里边没毒。”
醉鬼的眼睛从下到上审视她一圈,收回了目光。
“谢谢”他道,嗓音嘶哑。
苏湘摇摇头,“不用谢,你还是快点找个厂打工吧,马上要入秋了,总在外面住着不好。”
说完,她将打包的食物放在了醉鬼身边,一抬脚的功夫,二八大杠便带着人窜了出去。
醉鬼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愣怔——大概有多久,没有接受过这么纯粹的善意了?
这天晚上罕见地没喝酒,带着水瓶和打包盒去了值班室。
值班室内,小巡警正在嗦泡面,看到他来了,眼睛都瞪圆了,“周...周哥?”他本来是想说周大醉仙的。
这是值班室里的人给他取的外号,上周取下来的光荣榜上,他的照片下面印着“周承钰”三字。
这儿离城中村不远,钱少事多离家还不近,一般条件稍好一点的人家都到新区买房子了,不少同事上下班要开四十分钟的车。也有的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太多太杂,呆了没多久便申请调岗。小巡警因为是本地人,在这间小值班室一直住得很安然。
周承钰本来在市局工作,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工作上出了什么岔子,莫名其妙就被发配到这间城郊的派出所来了。
师傅私底下说,因为周大醉仙的老婆跟人跑了,他受不了这份刺激,所以疯了。
小巡警心里有点不相信,可是,周大醉仙调过来两个礼拜,师娘送过二十顿饭了,他天天醉倒在马路牙子上,也没见哪个女人出来管过一次。
周承钰的个人档案上是他二十二岁军校毕业的照片,穿着整齐的制服,星眉剑目、丰神俊朗。面前的大醉仙却是个胡子拉碴的流浪汉,毛发蓬乱,胡子上还有油渍。
他不由得也信了几分。
哪个女人能看着自家汉子打扮成这样?不在家里拧他的皮才有鬼。
周承钰大概是没人管吧。
周大醉仙冲他点了点头致意,道:“您是...”
“胡卫忠,叫小胡就行。”
“吃过饭了吗?”
胡卫忠扬了扬手里的泡面碗。
周承钰把手里的酒瓶和打包盒递给他,“谢谢你和老赵这两天带我回来。”
胡卫忠的脸上绽放出微笑,“不用谢,以后都是同事了,有什么事儿说就行,否客气。”,他想,或许是周哥的老婆回心转意了吧,又或许周哥打麻将赢钱了。
周承钰这个人是不赌也不嫖,唯一排解忧愁的不良爱好就是喝酒,喝醉了就晕死过去,堪称是最佳酒鬼。
难得清醒的时候,他回了一趟‘家’,那个曾经他以为会住在里面幸福一辈子的地方。透过玄关的玻璃橱窗看着自己的样子,他也吃了一惊。
周承钰随便找了个理发的地方,推开门,里面是两个理发的镜柜,几只廉价化妆品散乱在桌子上,外间一个人都没有。
里间的小门内却传来暧昧的吱嘎声和喘气声。
周承钰叹了口气,他真的只是想出来剪个头刮个胡子而已。
不一会儿,从门里出来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打扮得很入时,脸上画着浓妆,眼角点着亮闪闪的、像眼屎一样的高光。
小姑娘年纪成谜,看打扮四十有六,看骨架子,不会超过十七岁。
周承钰叹了口气,这他妈都什么事儿。
看到周承钰钥匙扣上别着的警官证,丫头的神色明显僵了一下,走路都不大自然了。愣了半晌,才壮着胆子问,“要洗头吗?”
他点头。
这里看着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走出来的丫头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洗头的手艺还是有的,至少不是乱洗一通。
周承钰看得出,她是有些手艺傍身的,手起刀落,剪刀咔擦几下,便露出乱发底下周正的轮廓。
剪完了头发和胡子,她又打了热水和热毛巾来给他刮脸。
烫得热乎乎的毛巾贴在脸颊上,周承钰松弛的神经几乎立即就松懈下来,他望了望里间可疑的小门,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里面的人已经走了。
他收回目光,没再管。
周承钰问她:“你今年多大?”
闪着寒光的刀片在他下巴上顿了一下,又细细修理起毛发来,“十八”,她说,“家里穷,就没念书了。我家只有我一个,全家都靠我养,要是我倒了,家里人都要饿死,我是自愿的,出来赚钱,我不寒碜。”
后半段纯属是废话,但是周承钰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我不爱管闲事”他说,“我是法医,不是民警。”
周承钰离开之前,在梳妆台上放了几张现金。钱不多,他只是觉得这姑娘值得一点来路干净的钱。
没过多久他就把这事儿忘了,做他们这行的,得冷下心来,否则早晚也是辞职的命。他刚入行的时候,带他的师傅说:慈不掌兵,善不从警。
周承钰看得多了,自然也就不再大惊小怪。
他也没再马路牙子上喝过酒,自己的脸面丢光了不要紧,他不太习惯接受陌生人的好意。
偶尔他路过沿江路的时候,会看到苏湘骑自行车的身影,唰一下掠过去了,很轻盈,像某种鸟类。等红灯的时候,他们对视过,苏湘很快便移开视线,显然也没把他认出来。
日子便循着工作——酒精——工作——酒精的路线行云流水般淌下去,转眼便到了秋季。
这天气温骤降,出门的时候,天空布满阴霾,给整个城市都笼罩了一层灰色滤镜。周承钰出门的时候,眼皮跳了跳,仿佛有什么要发生似的。
辖区接到民众电话报警,说是楼下发生了入室抢劫,听说伤得不轻,流了很多血。老赵大手一挥:周承钰你也去吧,看看是送医院还是拉回来验伤。
二人赶到的时候,歹徒已经走了,被害人坐在沙发上,正在用毛巾擦血。
周承钰在案发地点转了一圈,一个不到三十坪的一居室,卧室的抽屉被抽出来,里面东西散乱一地,一些金器的包装袋被翻出来,里面的金子却不见了。
他掀开床单,床底下有一只三花猫,仿佛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冲他哈了一下。
外面传来胡卫忠做笔录的声音,“姓名”“苏湘”“年龄”“二十六”“籍贯”“升海”
他心中一动,朝外望去。热水浸湿的毛巾底下,露出苏湘那张秀丽的脸来。
仿佛是命中注定似的。
周承钰想,怎么会这样巧?事实上就是这么巧,苏湘就住在辖区内,周承钰如果有心想找,一定能找到她的,他只是没想到会偶遇她。
血是从鼻管中流下来的,看着多,其实并不严重,逐渐止住了。
脸颊上的一搭血迹,反倒衬托得她皮肤越发雪白。
胡卫忠问:“抢劫的人你认识吗?”
“只认识一个,抢东西的是我弟,放风和敲门的不认识,大概是他的同学。”
“你弟?”
“我弟。同母异父。”苏湘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同学假扮外卖员敲门,我开门之后,鼻梁上被打了一拳,随后他走进来,对我拳打脚踢,他同学进卧室翻东西。我尖叫,这里隔音不好,他们听到楼上邻居报警的声音,已经走了。”
“好,麻烦你到在这里签个字,按一下指纹。”
苏湘照做。
胡卫忠问:“需要验伤吗?”
苏湘摇头,“还没到轻微伤的标准。”
案件其实很简单,小区的各个入口也有监控,找到苏湘的弟弟不难,效率高的话今天就能抓到人。
苏湘却说,“算了。”
“我觉得太麻烦了,还是算了吧。就当是我们俩起了冲突好了。”
胡卫忠道:“大姐,笔录是你签了字的,你可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让我付好了,对不起,我不想起诉他。”
胡卫忠也不是真的要让她负责,他只是气不过,“你弟弟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吗?且不说会把他惯坏吧,万一他下次再来呢?”
苏湘捏着餐巾纸,道:“以后我会注意,不会给生人开门。”
“就这么算了?”
“算了。”
“行吧”胡卫忠把笔录塞进垃圾桶里,“当我们没来过。不过,小苏姑娘,我要提醒你,假如你自己不帮助自己,那么我们来了也帮不了你。”
“我知道了,谢谢你。”苏湘微笑着说。
她的脸色看不出多少伤心或者愤恨,甚至没什么起伏。一般来说,一个被亲弟弟打成这样的姐姐,不该是这副表情。以至于走的时候,周承钰多看了她好几眼。
一直到走出去很远了,周承钰才想起来,那不是平静,而是漠然。
仿佛发生在身上的一切都和她自身无关,那样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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